乡思


你墨绿的山岗上,月圆了吗?
你蜿蜒的小径旁,桂香了吗?
你盈盈的河流里,酒醇了吗?
你轻轻的雾幔下,情浓了吗?

你在我的梦中,像久别的情人;
我举起夜光杯,让思念流进你的唇。
今夜,我与你共舞同醉,
今夜,明月与云锦相拥。


(本图转自互联网)

家乡的锅盖面




镇江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枢纽。当年乾隆皇帝大老远地从北京坐龙船下江南六次,每次都在镇江停留,游山逛水,题联写字,吃喝玩乐。这一带流传着乾隆的不少轶事,包括他在五条街微服私访,因“骚扰”一个美女,被她打了一巴掌后,恨恨地骂着“穷山恶水,泼妇刁民”,很有点“酸葡萄心理”。不过,这个风流皇帝,也让镇江锅盖面出了名。
说的是1751年,乾隆第一次下江南,在西津渡穿着便服上了岸,带着一名随从来到张家面店,一迭声地催着要吃面。店主是夫妇俩,那天正好开张得晚,男的心急火燎地“跳面”、切面,女的手忙脚乱地下面、熬汁、做浇头。忙中出乱,张嫂子把小锅盖扔到了大面锅里。谁知面做出来,饥肠辘辘的乾隆吃了,直说“味道不错,味道不错”,到厨房去看那面是怎么做出来的;却见小锅盖漂在一大锅面汤里,恍然大悟,说原来是锅盖的味儿好啊!
这故事是真是假咱不知道,不过,如今在西津渡临江的路边,倒有一家“镇江锅盖面品鉴馆”。您要是想看看这面是咋整的,咋吃的,这儿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

张果老也喜欢吃?

镇江锅盖面的工艺,有几个特别的地方:
第一,那面不是擀出来的,而是“跳”出来的;擀面用手,跳面却是“全身运动”:一根竹杠子,一头拴在案板上,另一头在跳面人的屁股下,面团搁在案板上被那杠子压着。跳面的人边走边跳边压面,每跳一次杠子就向前挪一点,一直到他把面都压过一遍;如此反复多次,面被压得薄薄的,然后才切;据说这么跳出来的面吃着更有咬嚼。
跳面是个力气活,更是个技术活,不是街上随便找个人来就能对付的。品鉴馆每天有跳面表演,可惜我们那天错过了时间,只看到视频。从网上找来这张,意思一下:

(本图来自bbs.lotour.com,感谢原作者!)

切面:宽窄粗细总相宜

第二,下面用大锅,锅盖却是个小个头,只盖住面汤的一半都不到。锅盖是木头的,浮在面汤上,省了开锅、盖锅的麻烦,那面汤也绝不会“濮出来”。扔一团面进去,煮一会儿再拿长长的筷子给扒拉到小竹篓子里沥过水,清清爽爽,不粘不烂。

小锅盖,大角色

第三,熬酱油汁。镇江的酱油是出了名的好(可惜在我这里的中国店里找不到),再配上葱姜、虾籽等十几种佐料,拿小火熬成汁,那就别提多好吃啦!虽然您可以选择吃白汤面,我可是绝对要红汤的!
这几样只是最基本的,您还可以选择浇头和配菜,比如“水晶崤肉”(又作肴肉)。镇江崤肉据说是“八仙”之一张果老下酒的最爱,用猪蹄膀加盐、花椒和硝粉腌制。煮熟以后,用重东西压着冷却,连皮肉之间的一层肥肉也被压得紧紧的,不再有松泡泡的油腻感。硝给咸肉加上了红色,而且有特别的香味儿。可惜它也致癌,所以现在做崤肉已经不用硝了;那肉也不如从前的好吃。
我小时候常看外婆做崤肉。每年刚进腊月,外婆会起大早去菜场肉案子买上一大块后蹄膀,回来洗净去了骨头,抹上炒得香香的花椒盐和硝粉,放在一个陶瓷盆里,再用一块平底石头压住。等过年的时候,那块肉腌入了味,外婆把它煮得烂烂的,皮朝下放在一个大盘子里,然后再用平底石头压着过夜。第二天一切盘,就是晶莹剔透、像红玛瑙似的崤肉啦!这一年吃一次的稀罕东西,成了我们儿时过年的念想。直到现在,每忆起过年,眼前就会有外婆做的崤肉,开始口舌生津了

(本图转自互联网,鸣谢!)
吃崤肉和吃螃蟹一样,得蘸醋。镇江香醋的有名咱不用说了;我敢打赌,美国的每一家中国店都有得卖。崤肉要是没有镇江醋拎着,吃起来绝对不得要领,就好像有天无云、有月无星、有花无蝶、有水无榭,缺那么点味儿。
真正的醋坛子

锅盖面妙在它可以做成“阳春白雪”,也可以做成“下里巴人”;皇上吃得,脚夫也吃得,而且老少咸宜,荤素皆可。吃一顿锅盖面,您可以品尝到咱家乡饮食的精华。假如您赶上九、十月份下江南,还可以再尝一客蟹黄汤包,那就更是吃得不想走啦!

老少咸宜







梦三则





长这么大,没断过做梦;有好梦,也有噩梦;奇怪的是,好梦都不记得了,能记着的都是不好的,特别是那些还没做完就吓醒了的;更奇怪的是,梦也会重复,或者是大同小异地重复。算来重复得最多的有三个:

第一个是小时候常做的:找厕所。无论那之前是在哪个梦乡里,忽然就要上厕所。急得到处找:穿过大街小巷,田野山洼,就是找不着。或者好不容易找着了,正要方便,忽然发现不对,厕所怎么变成了自己的床?这样折腾了N次,最后终于醒来,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在梦里找到…

第二个是上大学以后常做的:临考试了,忽然发现没有做准备。怎么回事?老师说要考试了吗?完全没有印象啊!拿到卷子,怎么一道题也看不懂?“完了,这下当掉了!”急醒了,却还半梦着,糊里糊涂地在想考题。几分钟过后,才明白那只是梦幻世界的虚拟考试,庆幸之余又着实好笑。这是考试“烤糊了”拉下的后遗症,直到如今也还时不时地温习…

第三个是外婆过世后常做的:不知道因为什么事,外婆在骂我。骂的话语含混不清,只记得她指着我的脸,骂得我不知怎么办。醒来以后黯然神伤,脸上挂着温热的泪。

我从小是亲爱的外婆带大的;因为没有父亲,一直被她格外地宠着。外婆的家是我温暖的窝,为我遮去了风吹雨打。她从没对我说过重话,更别说骂了。我出国那年,外婆已经七十多岁。告别时,她捉着我的手,看着比她高出一截的我说:“等你下次回来,外婆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了!”

谁知那一别竟是永诀。冬天的一场重感冒转成了肺炎,她老人家不治而逝。我收到母亲寄到美国的信时,外婆的后事已经料理好了。她老人家生前最疼爱的外孙女,却隔着千重水、万重山,没能送她一程,情何以堪?

那以后,我就常梦见外婆骂我。尽管理智上知道她不会怪罪我,可潜意识中一定有着深深的内疚,让我的梦魂不安。

外婆去世多年后,我终于回国探亲,去给她老人家扫墓。母亲陪我带着孩子们,在外婆的墓前放上一束花。母亲断断续续地告诉外婆,我们去看她老人家了。我在坟前长跪不起,泪流满面,默默地念着:原谅我,外婆!

从那时起,我再也没有梦见过外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