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随笔(4):西邻


我住的地方,是典型的美国居民小区。一家一户,前院小些,花草树木比较正规;后院大些,每家“各显神通”:有小孩子的会竖个滑梯、秋千,喜欢种菜的会有个菜园,怕麻烦的就只一片草地。邻居之间,按本地的建筑规章不许用篱笆隔开,所以草坪都连成一片,看上去开阔些。
买房子的时候,我家是这个新建小区里第二个签约的。及至搬进去,小区里还是一片工地,只有西面的邻居住上了人。西邻的男主人是销售员,女主人是护士。他们的四个孩子和我家的两个年龄相仿,上着同样的学校,两家的来往自然多一些 。我家厨房的窗户对着西邻的车库门,做饭的时候也就顺便看看西邻的动静。他家的车库门多半开着,孩子们进进出出,打打闹闹,爸爸妈妈也常带着儿女在院子里玩耍。女主人还在阳台旁边养了兔子,种了玉米,那里成了孩子们喜欢去的一个角落。
大约六年前,销售员的工作调动,搬到西雅图去了。新房主意在投资,自己不住,把房子出租给别人。他的第一个房客很少在院子里露面,孩子也很小,还抱在手上,跟我们的孩子没有交集,所以一直没亲近起来。
这样过了一年。有一天,听另一个邻居说我们的西邻是本地冰球队“红翅”(Red Wings 的著名守门将多米尼克.哈塞克(Dominiq Hasek, 我们这才注意起隔壁的名人。那正是红翅队势头凶猛的一年, 哈塞克原来是捷克国家冰球队的守门员,在捷克是“国家英雄”, 到红翅队效力屡建战功,人气很旺。当时,小区里住着六个红翅队的干将,都是从前苏联或东欧来的。于是我们一家都对冰球比赛有了兴趣, 哈塞克每场的表现成了我们的话题,我先生几乎每场必观,要做好功课再去认识哈塞克。哪知不久就看到报纸上说哈塞克准备回捷克,我们赶紧买了红翅队的帽子,带着孩子们去西邻敲门。哈塞克自己来开门,听我们说明来意,爽快地在帽子上签了名,又和孩子们照了像。
守门将搬走以后,那房子空了一阵,又搬进来一家。这家多数时候是一个人,很忙,难得见到。我先生有两次在院子里看到他,知道他在我服务的公司工作,是从德国来的;公司的北美部门和欧洲部门常有人员短期互换工作, 我想他大概也是一个吧。他的妻子有时会来住一住,但都是短期;他自己常常不在家,即使在家也是早出晚归。恰巧我也是个“忙人”,所以从来没有和他打过照面。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,他家车库里的车子常换,而且都是挺好的车,我猜想他大概是个主管。
上星期,公司的中国部门有几个管人事的年轻人从上海来本地培训,公司请我们华人员工协会帮忙安排一些晚间的活动;我自告奋勇,请他们到我家开派对,吃烧烤, 安排在昨天晚上。星期一傍晚,我跑步回来,正好碰上我的西邻提着一口袋垃圾放到车库外的路口。我说,“Hi 对不起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;我是你的邻居。”他也跟我打招呼。我走近一看,他竟然是公司的副总裁,是我们部门上去四层的领导。我和他寒暄了一会,想起我的派对, 就请他参加。他谢了我,说“我尽量吧。”
昨天晚上,天气不冷不热,我们在阳台上烤热狗和各式汉堡。吃得差不多的时候,我的西邻从草地上走过来。 他和我们每一个人握了手,问了很多问题,也回答了很多问题。喝了两罐加拿大啤酒,吃了我做的豆腐甜点,一直到中国来的客人们离开以后,他还跟我们华人员工协会的理事们谈了一会才告辞。我觉得好笑:他住在隔壁已经两年多了,是不是等我们认识了,他就该搬走了?
以后再换邻居,一定要早点认识。
20106

被我说中,几个月以后,我们的西邻就搬走了。他最近被任命为公司欧洲部的总裁,回了德国。西面的房子到现在还空着,这几天好像常有人来,也许快有新房客了。
儿子中文学校的老师曾经让他们读过一篇文章,把人生比作乘火车,有人上,有人下;一路同到底的极少,多数是短暂的相逢,少数是邻座的相知。我不知道小孩子们对此能有什么理解,但到了我这个年纪,有了人生的阅历,读这段话确实感触良多。
从小到大,我“路遇”的人有无数,其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也不少。亲人,邻里,老师,同学,朋友,同事,曾经崇拜的明星,曾经喜欢的作家,和我吵过架的陌生人,被我得罪过的上司,教我做过工的师傅,为我打过抱不平的伙伴,他们因为某一件事,某一句话,某一本书,某一出戏,在我的心上留下了痕迹;或是改变了我生命的旅途,让我上了另一趟火车,遇着了另一批旅客,到了另一个中转站。我常常想,假如没有他们,我会走怎样的一条路呢?
邻居,也是同一段路的人。相逢本不在乎时间的长短,而在乎彼此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。这样一想,也就释然了。
不过,等新邻居住进来,还是应该早点去认识
20116
秋天的时候,新邻居搬来了;是小两口,整天不在家,至今还没打过照面呢,呵呵!
201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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