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近巴西(6):圣保罗(下)

再去圣保罗,是下一个星期六了。一个星期的练习,让我的葡萄牙语大有长进;“你好”、“对不起”、“请问”、“谢谢”、“多少钱”、“到去怎么走”,“吃”、“喝”、“上厕所”,都说得溜溜的,还学会了一句俚语:“Belelza”,意思是“酷极了!”所以和上次相比,这次出门是信心满满。
星期六的地铁比星期天人多一些,但并不拥挤。

“便携”货摊
下了地铁,我们直奔保罗历史博物馆(Museu Paulista)。这个博物馆始建于1890年,以建筑出名,从外面看有着法国凡尔赛宫花园的风格。当年,唐.派德罗王子在附近的伊辟兰卡河上坐船巡视的时候,宣布了巴西独立的决定:“不独立,毋宁死!”后来,这里就建了一座独立纪念堂,再后来,纪念堂里添了隔墙,加了门窗,又精致地装修起来,成了今天的宫殿。这里展示着许多圣保罗在帝国时代的家具、服装、历史图片和其它实物,为圣保罗的历史作出生动的注解。

派德罗一世雕像
出乎意料地,博物馆有一个英语导游。那姑娘看上去二十岁出头,眉清目秀,讨人喜爱。她有些腼腆地道歉,说不知道我们今天会来,要不然会把英语练练好。其实她的英文不错,我已经很知足了。

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两件东西:一是平地的“夯”,二是喷药的车。圣保罗通火车时候,路还是土路。下雨时的泥泞,干了就成了坑坑洼洼,高高低低,弄得火车也不好走。在一张老照片里,有两个人捧着一个圆鼓形状的“夯”,底面直径大概有一尺多,在砸路面。这一定是很重的力气活,而且看上去效率很低,比不上中国的打夯;不过操作的时候比较不显眼,也不至于影响交通。

喷药的车和古董消防车差不多大,上面有气动装置。从前圣保罗常有传染病,公共场所需要喷药消毒,所以有这种车子。巴西天气这么热,和中国的云南一样,大概是有“瘴气”那样的瘟疫吧。据说巴西早期也曾有中国移民,但是大多死于瘟疫。不过因为有着这段历史,如今圣保罗的街道是挺干净,公共卫生比中国多数的城市做得好。

博物馆的身后,是一大片公园,竹木繁多。已经快到中午,很多人在林间锻炼、散步、野餐。


这女子牵了五条狗,也许是专门替人遛狗的





第一次见到这种嵌着绿色条纹的竹子,在斑驳的阳光里透出生机。

出了公园,我们去找公共汽车站。圣保罗的公交车据说很方便,只是线路基本没有标牌;本地人没有问题,游客们可就找不着北了。我和C想体验一下,问导游姑娘到地铁站的汽车怎么乘;她说对面医院门口就有站。

车站很好找,有六、七个人在等车。我用夹生的葡萄牙语问他们,到地铁站坐哪趟车?大家就讨论开了,一会儿来了一辆,他们摇着头说:“Não,Não!(不是)”下一辆来了,他们点着头说,“Sim! Sim!(是)”一位大嫂还跟司机说了一下,又打着手势让我们上车 —— 真热心!

车很新,两节车厢。进去几步,售票员坐在转轮旁,买了票才能通过转轮到后面去。卖票的小伙子也很负责,到站就招呼我们下车。


像一个打扮入时却又纯真质朴的少女,圣保罗在现代化的外表之下,依然保持着淳厚的民风。即使是我这样走马看花的游客,也能感受到人们的热情好客。

我们走过一家铺面不大,看上去却整整齐齐、干干净净的书店。当街的地方摆着半新不旧的书和唱片,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伙子。旧唱片对我来说是久违了,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想看一看是什么音乐。可是说完“Bom dia(你好),却不知道如何发问。那两个人很认真地等着,看我说不出来,一边猜一边打着手势;我用英语说“旧的”,“用过的”,二手的,“不新的”,他们都摇头不解;几个来回以后,我正准备放弃,那个中年人忽然眼睛一亮,笑着说:“Dicionário! Dicionário! (字典)” 示意让我跟他进店。他把我带到一排书架前面,架子上满是字典。他抽出其中一本厚的,翻开来请我重复一下我的问题。那一刻,我真的很感动。我不过是随便问问,并没有认真要买什么;而他是那么诚挚,不厌其烦地想满足我的愿望,真让我很不好意思。我告诉他没什么要紧的,再三地谢了他,离开了他的书店。这一幕,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;到现在还后悔我“逃”得匆忙,忘了为他拍一张照片作纪念。

类似的事,在圣保罗到处都能碰到。记得第一次在鲁兹地铁站转车,向一个工作人员问路;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,又从那里转车,又问了路。我已经完全忘了他,他却立刻认出了我们,笑着说:“回来啦?”又给我们指了路。看起来他的工作时间绝对不止八小时,却总是笑脸相迎,仿佛给人指路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。

离开书店,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西南方向的Ibirapuera公园。这是圣保罗最大的公园,建于1954年圣保罗市诞生400周年的时候。旅游书上说它就像纽约的中央公园,是繁忙的城市里闹中取静的好地方。更何况里面还有两个博物馆:现代美术馆和巴西非裔博物馆,更应该去看看。

公园大门外,是一座巨大的雕塑:《探险者》(The Bandeiras)葡语bandeiras 的原意是“旗帜”,在这里是指巴西历史上的一群探险者。他们从圣保罗出向西进发,跋山涉水,历尽艰辛,做了什么呢?在1580-1670年间,他们主要是追捕土著,卖作奴隶;而在1670-1750年间,他们主要是勘探矿产,征服部落,把巴西的版图扩大了许多倍。他们经年累月地出征,一路上自己种了粮食,收下来充饥,巴西的农垦业就是这样开始的。可以说,巴西之所以成为南美洲最大、自然资源最丰富国家,和Bandeiras 是分不开的。不过如今,旅游网站上不会提到他们掳掠土著的不光彩, 只会告诉你他们为巴西所作的辉煌贡献了。
《探险者》
Ibirapuera公园里,游人不少,男女老少,休闲的,锻炼的,应有尽有。
圣保罗的天鹅湖

这种植物,在我们这儿一、两尺就到顶了。在巴西的阳光下,它们长得比我还高几尺。

公园里到处有绿椰果卖,里面是带着清香的椰汁。别看他是个“货郎”,小伙子打扮得干净利索。我请他允许拍照片,他马上拿起椰子,摆了个精精神神的姿势。

大“蒲扇”成了大扫帚

针织俱乐部。背景是孩子们在溜滑板。
Ibirapuera公园里的现代美术馆,除了里面的展品,还有外面的雕塑,散落在碧草绿树丛中,相得益彰。
丝袜雕塑
美术馆外墙

水族馆
这一群中学生,看到我举起相机,不约而同地配合,真阳光!

我很喜欢这张照片。年轻人热情、大方,充满乐观和真诚,让我也觉得充了电!拍的时候没有注意,回来以后才看到他们各种各样的手势,琢磨着是什么意思。有个博学的朋友替我加了注解:“这几个年轻人,手势都有讲究的。握拳,握双拳,表示给力;伸拇指,双拇指是赞;食中两指V形,老套子了;翘姆小指,Aloha;三指手印,佛家,吉祥如意。难得他们各显神通,错落有致。”

Ibirapuera 公园里,还有另一个美术馆:巴西非裔博物馆(Museu Afro-Brasil)。它的外观是不起眼的水泥方盒,里面却是珠玑荟萃,琳琅满目,非常值得一看;遗憾的是不能拍照。展品有绘画、雕塑、照片、影像、剪纸、针织、器皿和其它实物;题材涵盖了巴西非裔文化的各方面,包括黑奴的遭遇、非洲“老家”的传统、名人生平、宗教传奇、服饰工具等等,应有尽有。三层展厅用斜坡连成一气,展品按主题分列:有的色彩缤纷,有的黑白鲜明,有的造型拙朴,有的手工精巧。它们共同的特点是生动而不拘一格,散发着原创的魅力。我对非洲原始艺术情有独钟,到了这里真是目不暇接。

二楼有一间隔开的展室,里面是一条大船的木制骨架。从它的尺寸看,至少能载50个人。这是一条当年从非洲贩运黑奴的木船残骸,被艺术家们修复而成。展室里,有图片绘出了这只船的原型和底舱里捆绑着的黑奴。墙上,挂着当年拷打杀戮黑奴的刑具、锁住脖子的链条、脚镣、铁鞭。尽管它们属于久远的历史,这样赤裸裸地陈列出来,依然是触目惊心。也许是因为气候暖和,几百年中从非洲贩运到拉丁美洲的黑奴人数远远超出运到北美洲的。直到奴隶们在1888年获得自由,巴西才结束了这段黑暗的历史 —— 在人类走向文明的崎岖道路上,埋葬着多少牺牲者!

和这个展室形成强烈对比的,是一楼的“名人堂”;其中占地最大的有两个人物。一个是球王贝利,他脚踢过头腾空射门的动作被定格在巨幅黑白照片上。巴西人热爱足球,更爱他们的球星;尤其是黑人,贝利为他们赢得的何止是奖杯?

而另一个名人,出乎我的意料,是美国总统奥巴马。大照片上,奥巴马带着满脸明朗自信的笑容在招手。这美国的第一位黑人总统,给巴西非裔带来了怎样的骄傲?他们把奥巴马放在自己的名人堂里,要说的是什么?

在博物馆里流连忘返。这里像时间的隧道,从过去伸向未来,让人看到光明和希望。

博物馆外面,阳光依旧灿烂。


回程的路上,传来震耳的鼓声,原来是一群中学生在《探险者》雕塑下练习技艺,其中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。担任指挥的是一个棕色皮肤、穿着彩色T桖衫的青年,脸上满是认真和自信。
  
圣保罗的未来,巴西的未来,要靠他们努力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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