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棱镜门”的看点



上月美国国安局的“合同工”斯诺登泄密出逃以后,在美国国内和国外引起了一连串的戏剧性事件,引起了牵涉到法律、政治、外交、反恐等诸多方面的争议辩论;再加上扑簌离迷的情节,堪比好莱坞恐怖电影,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。

这件事虽然挺复杂,却可以分解开来,从三个方面去观察思考:

第一个看点,是美国国内对于政府的权力和民众的隐私权、反恐的需要和民主的需要这对矛盾的看法和争论。这是美国人最关心的。

斯诺登爆料说美国国安局搜集了大量美国人的电话电邮记录,而原先老百姓以为他们不在被搜集资料的范围之内。这里解释一下,这种“记录”并不包括电话电邮的内容,只记录通话通信的时间、对象,就好象写信时信封上的地址姓名和邮戳。这种信息,可以用计算机的“大数据”技术来分析,像过筛子似的,筛出可疑的人,以便进一步跟踪破案。政府说这是侦破恐怖主义分子活动的必要措施;迄今还没有证据说美国政府拿这些搜集来的信息作其它的用场。但这对很多美国人来说,是他们的隐私权遭到了侵犯;他们不愿意让政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、和谁通了伊妹儿、讲了电话。

事情刚出的时候,美国有个民意调查,三成老百姓支持斯诺登,两成反对他,剩下的不置可否,比如我。不置可否是因为不知道细节,无从判断。上周又有一次民意调查,五成以上的民众支持斯诺登,四成以上反对。但是支持他的人同时又说:为了反恐和国家安全,也许要牺牲一些隐私权,只是牺牲得不情不愿。这说明大多数人是矛盾心理,看到了二者的对立,也认为需要达成某种妥协。

我和大儿子讨论这件事,他和我的看法就不一样。咱是守法的人,这种“美式监控”,没啥敏感词,不会删我的伊妹儿,也不会掐我的电话线,相信对我没啥伤害;我还相信这里不会以言治罪,所以不觉得这种“监控”对我有什么威胁。但是我儿子不这样想,他认为如果老百姓不警惕,民主就会一步步蜕变,所以民众要维护自己的权利。我理解他们的想法,也不反对他们的做法;从某种意义上说,正因为有了他们,我才能对这个制度放心。

严肃的美国媒体人,正在深究政府有没有违反法律。奥巴马说国安局没有违法,目前看来没有说错。根据最近披露的情况,原来美国有一个秘密法庭,专门对这些属于“国家机密”的事情做裁决;那个法庭曾经多次授权给国安部,批准他们取得电邮电话的统计资料。这样说来,国安部没有违法;问题是那个秘密法庭的批准是不是对?它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?如果太大,应该如何纠正?这就是说,已经从体制上发现了漏洞。有国会议员建议,那个法庭应该增设一个民众代表,参加今后的决策,避免侵权的裁决。
所以我觉得,至此,这方面的争议和调查是很有意义的;它有助于美国民众最终面对反恐现实,达成适当的折衷,同时能够限制政府部门侵犯隐私权的程度。

第二个看点,是各国政府以此为先机的博弈;这是美国以外的人最关心的。

我觉得,在一个还没有实现大同的世界,民主只可能是“半成品”;当然,有10%的半成品,也有70%的半成品,其间差别很大。以美国为例,对它自己的民众来说,民主的程度是很高的。但对外,就是以博弈为主了。

斯诺登泄漏出美国对于外国政府也有监听,引起各国政府和民众的强烈反应。美国的盟友们,如英、法、德,一开始他们的民众也谴责美国;但后来发现这事不是只有美国在搞,他们自己的国家也在搞。英国和德国政府,是和美国共享“监控”成果的。而法国政府,则有它自己的监控系统,用类似的方法搜集数据。俄、中等国,意识到这是把双刃剑;对斯诺登的支持会让本国人们觉得自己也该有隐私权,反而麻烦。一些反美国家如委内瑞拉,也是这样的。他们对本国持不同政见的人士不能容忍,却又支持斯诺登去避难,成了难以自圆其说的悖论。

至于国与国之间的间谍战,那其实是公开的秘密。对外国搞间谍活动,这世界上只要能做的国家都在做,只是目的不同而已。美国政府当然不想把如何做间谍的细节泄露出去,所以施加压力要让斯诺登回国受审。

第三个看点,是斯诺登本人的命运。对此关注的人最多,和电视连续剧的收视率有得一拼。

几年前出的美国电影《候机室》,汤姆.汉克斯主演,讲的是一个东欧人去美国旅行,因为本国政变,护照失效,滞留在纽约机场,进退不得,等了两年的故事。现在斯诺登的护照也被吊销,困在莫斯科机场。现实生活往往比文学虚构的故事还要戏剧、还要曲折,呵呵。

据说思诺登的教育水平不高;有人认为他是英雄,也有人认为他幼稚,或许还有想出名的动机;但这些都只是猜测,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心理和动机。假如他以为可以一呼百应,外国政府会支持他,那他就太不懂国际政治了。假如他以为美国是最不民主的国家,那他就更是无知了。从客观上来说,他做的事给美国人自己维权敲了警钟,也许是有积极意义的。但对他本人来说,我觉得他选择避难并非最佳,而且可能会背离他的初衷。

如今美国的政治环境,对斯诺登还是公正的,比如民众有过半数不认为他叛国。他如果回国受审,一方面可以让事实真相得以澄清,另一方面也不见得就会对他判得过重,他得到公平审判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。反过来说,他如果落入反美国家政府之手,难免身不由己,被人利用。这也许会是他个人的悲剧。

2013717

【西雅图随笔】水、火、厕所和妓女



美丽宜居的西雅图,早期可是一点儿也不“宜居”;不过它的历史诙谐有趣,堪称城市传奇。


西雅图地标:太空针塔

一百多年前,西雅图还是个伐木小城,住着两万多人,大部分是伐木工人和渔民。小镇的西面是海湾,地势很低,又多雨,再赶上涨潮,就常常淹水。那时候西雅图没有排水系统,厕所想来也和中国农村的茅房差不多;一淹水,所有的污秽都成了“顺水漂”,其臭无比。

西雅图人忍受了多年,终于听说有人发明了抽水马桶;于是都去买抽水马桶。订单送出去,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好几年才收到货。这马桶咋用啊?一看说明书,说要接到排污管道。哪来的管道啊?就地取材,用木板做了几寸宽的正方形的“管道”,从山坡上一路下到海边;家家户户把宝贝马桶接上去,嘿,能用了。

可那排污管道的出口在海边,涨潮的时候,海水就把出口给堵了;不但堵了,而且“压力山大”,会倒灌。比方某人办完公事,一拉水箱的绳子,“轰”地一声,水从马桶里喷出一人高,整个一个“屎喷子”!

咋办呢?大家就想着把马桶架高,越高越不容易喷出来哈;最高的地方在屋顶,所以就有马桶放在屋顶上。刮风下雨要如厕,也得上房,不但麻烦,而且危险呢。

这么着又熬了快十年,问题终于解决了:1889年,一场大火把西雅图烧得精光。火是从一家木匠铺子烧起来的。木匠在火炉上熬木胶,人不知干啥去了,木胶熬干了自己烧起来;楼上是个油漆店,更是火上加油。小城没有消防队,一帮志愿者去救火,却不懂不能用水泼;这下火更是止不住了。烧到了酒库,又烧到了炸药库。救火的人被大家埋怨无能,觉得是吃力不讨好,一不高兴不救了。最后一直烧到没房子了,才算熄了火。奇迹的是:这么大的火,居然没烧死一个人。

西雅图人一看,正好,咱重建吧。这下吸取教训,不造木头房子了,造砖头石头的,经得起烧。而且要把地下水管造好点儿,别再喷屎。

西雅图那地方山头多,重建的时候就决定拉平两个山头,上下坡容易些。可这边拉山头的工程进展很慢,那边重建房子的进度倒是快得多。房子建好了,路也终于修通,糟了:那路面比地面高出一层楼!人要是出了门,想上大路,就得爬个坡啊!

没办法,家家门口放个梯子,搭到大路上。想过马路,得先爬梯子上去,过了马路,再攀着对街的梯子下去。妇女们穿长裙,要是再抱个孩子、拎只篮子,上梯下梯的,费老劲了!更有男人们晚上喝醉了酒,腾云驾雾似地回家,迷迷瞪瞪从梯子上摔下来,有记录说摔死了17个人。

这么不方便的地方,女人们不肯住了,纷纷搬家。一个城市怎么能少了女人?所以八年以后,西雅图人终于下了决心,又搞了一个大工程。他们把房子的一楼改成地下室,二楼改成一楼,把二楼和马路之间架通,铺成人行道。这些百年前的地下通道和地下室一直保留到今天,共有三十多个街区,其中一小部分对游人开放。您要是到老城区,可别错过这个项目!

西雅图早期的人口,90%是男的,其中大多数又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伐木工人和渔民;另外的10%,则多为妓女。当然她们公开的身份不是妓女,而是缝衣女。这些妓女却不乏有文化有头脑的。其中的“首席”人物叫“葛兰罗夫人”(Madame Luo Graham,是个德国移民。她在1888年来到西雅图,自己开了妓院。她和她手下的几个妓女和西雅图的大款大腕们关系密切,她们的“政见”也影响了西雅图的建设。葛兰罗四十几岁"香消玉殒"时,已经是西雅图的首富之一。但是她把全部积蓄捐给了慈善事业,用来办学校、扫盲,提高民众的文化水平。如今她的“事迹”还在老城区陈列着,我想也还是合适的;至少她做了善事,而且看重教育,着眼不低。中国人说的“又做婊子又立牌坊”,用在她的身上倒是恰如其分。

一百多年过去了,如今的西雅图文明又现代。那些传奇,只有在老城区的地下才能找到痕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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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城区的地下通道:一面是曾经的店铺门面,另一面是高筑的公路墙。顶上是后架的人行道:



从前这里是家旅馆:

曾经的舞厅:




“人行道”有天窗,用紫色的小块玻璃做成,至今还在用。上面有行人走过:

 
“臭名昭彰”的西雅图马桶:

未臭之前:


“葛兰罗夫人”和她最值钱的妓女们:


当地印第安原住民的首领,西雅图以他命名:
    

西雅图街边的消防栓有黄有绿;很奇怪在这个曾经被大火灭城的地方,消防栓为什么没做成醒目的红色?



   

【西雅图随笔】奥林匹克雕塑公园



直到1970年代,这里是石油公司Unocal的工地,遭受了工业污染。在西雅图美术博物馆的提议下,这块36000平方米的海边废地变成了一个展示室外雕塑的公园。人们在这里骑车、散步,欣赏风景和雕塑,是西雅图有名的休闲处。


(背景是雕塑《舒伯特奏鸣曲》)


整个工程由民众捐款、艺术家和收藏家的捐赠而成。雕塑园展示的作品,都是现代艺术风格。咱挑几件贴在这里,供大家欣赏。

上文介绍过《父与子》,不是父亲看不到儿子,就是儿子看不到父亲;巧的是,三天后咱又从那里经过,居然看到了父子“坦诚相见”的一幕:





《眼睛》: 这是几座用花岗岩刻出的石椅;一面是眼睛,另一面可以坐人。

《鹰》:西雅图地标之一,用夸张的手法表现了鹰的翅膀、喙、和爪。这位雕塑家曾经学过机械工程,半路出家改学了雕塑。


   

《西雅图云遮》: 雕塑家想让我们体验走在图画中的感觉。路面是砂石的,建在悬空的平台上;火车从附近经过时,平台和砂石也会跟着振动,造成动态的影像。



 

《分裂》:雕塑家有感于人类想控制大自然的欲望,创作了这棵不锈钢做成的树。但我觉得它很像森林中已经死去,却仍然昂首挺立、被日晒雨淋成白色的树干。


《尾波》:这是用酸洗后的钢板,按造船的工艺制成的五座一模一样的“浪”—— 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潮水,也可以想象成船身。分成五座,是说你不能一下子看到整体,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,去逐步地体验。这和东方哲理倒是相通的。




很清凉的壁画,有装饰画的风格;在雕塑公园的附近:




也很喜欢这街头壁画和蔷薇;西雅图是一座花城没错!


【西雅图随笔】父与子


西雅图临海的一条街,是最有特色的地方。它面对深蓝的普节海湾,背靠高耸的城市建筑,展示出迷人的魅力。



星期天一早,城市还在慵懒之中。没有喧嚣的车辆,也没有匆忙的行人,只有咖啡的香味,一丝丝飘散到清新透凉的空气里。我们按图索骥,寻到了由西雅图美术博物馆建立的室外的雕塑公园。

雕塑可圈可点,其中让我心有所感的是一座喷泉塑像。初看上去它没什么特别:一个男孩,站在白色的水花上,伸出双手仰视着另一束喷泉。



可细看,那另一束喷泉的中间,影影绰绰也有一座人像:



看到说明,才知道这叫《父与子》;孩子在找他的父亲,伸出的双手充满了渴求,父亲却若隐若现,孩子够不着他...

游完整个雕塑园,再回到这里,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:父亲伸出同样渴望的双手,却找不到儿子:


 
这座雕塑的作者路易斯.波伊瓦说:“我的童年,一直对我有着魔力、神秘感、和戏剧性。”“作为个体,人们互相隔离;但他们同属一个团体时,又都意识到对方的存在;这种双重性,是我创作的源泉。我开始对两个人物间的关系感兴趣。他们各自向内心寻找自我,同时又试图走到一起,尽管他们不一定能成功地找到对方…”



心灵的交流是多么不易,即使是在亲子之间。不知这位雕塑家,有过什么样的童年?

《鹰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