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象“两颗牙”(2)里斯本


  


   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是欧洲都城中第二古老的(最老的是希腊的雅典),甚至有民间传说是荷马史诗里的奥德赛航海西行时创立的。早先是北欧来的民族居住,公元二世纪被罗马帝国吞并;随着罗马的衰败,非洲的穆斯林摩尔人在公元八世纪间向北移民,占据了现今两颗牙所在的整个伊比利亚半岛,里斯本发展成一个有十五万人口的穆斯林小王国,直到1147年被挪威来的天主教十字军攻下,原先穆斯林教犹太教和天主教共存的文化变成了单一的天主教统治。这是里斯本历史上最大的一件事。

   那以后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1755111号的大地震了。震中在离里斯本几百里的海底,那时没有里氏震级这一说,按现在的估算相当于九级地震。里斯本的中心被5米宽的地缝撕裂,紧跟着又是大火和海啸,八成以上的建筑完全毁掉,包括皇宫、大歌剧院、几乎所有的大教堂、医院和藏书七万册的图书馆,死伤超过人口的三分之二。从伦敦到巴黎,欧洲人都处在惊恐之中,甚至开始怀疑上帝:全能的、仁慈的上帝,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地惩罚我们这些虔诚的子民?法国哲学家、文学家伏尔泰的中篇讽刺小说《老实人》,就是用里斯本大地震作背景的。

   如今里斯本的很多景点都和那次大地震有关:海边唯一幸存的公爵的家,大火烧剩的大教堂的残骸,两座只剩一座的贝伦塔(Belem),在废墟上按抗震结构重建的庞巴尔区(Baixa Pombalina)。

   里斯本的地形有点像美国的旧金山,上坡下坡连绵不断。城中最高的山头上是圣乔治城堡,据说最初建于公元前一世纪,后来不断扩建加固,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。城堡曾经是皇家宫殿、军事基地、士兵医院,尽管大地震毁掉了很多城墙,如今还是能看出它的规模。

   从旅馆门外看圣乔治城堡。里斯本的共享自行车:

   上山的路挺陡,可以坐缆车,也可以像这样穿街走巷:

   离城堡大门不远的地方有家小餐馆,我们走累了就进去吃饭。招待客人的是个年轻姑娘,看上去像中国人,尽管饭菜是中西兼有的。我和她聊天,问她是不是中国来的,她说不是,她是不丹人,从不丹移民来此,替别人打工。她很羡慕中国人,中国人在不丹做生意,很有钱,年轻人都想学中文,到中国去。她后悔没学中文,学了英语,本来想去美国读书,没考上,就随家人到里斯本了。我说你这么年轻,前面还有很多机会。她说她哥哥已经去了美国读书,或许她会再考考看。

   一进城堡,就是看海的地儿。老房子都是红色的屋顶,欧洲大陆的特色:



要一杯葡萄酒,坐在城墙上看风景:

这里曾经硝烟弥漫:

迪士尼电影里中世纪城堡的风格:

城堡结构复杂,可不只是一堵墙:

弓箭手躲在这里射箭,外面的刀枪却不容易伤到他:

树和墙一样老吧?

大地震中海边唯一幸存的房子,当时是某王公贵族的家:


   葡萄牙不太提它以前的殖民地,既不自豪,也不摆显。几乎看不到它曾经的“老牌殖民主义国家”的迹象。地上铺的马赛克,海浪的图案,是葡萄牙的特色。以前在澳门和巴西也见过,二者都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:





被大地震后的大火毁掉的教堂,如今是考古博物馆:





被地震害惨了,葡萄牙人首创抗震的建筑结构。在废墟上重建的庞巴尔区:


早期的木制有轨公交车,据说还能跑,但我们只见到它停在这儿:

古典的电梯也是一景:

葡萄牙的烤栗子很好吃,又大又香,和我家乡的糖炒栗子相比毫不逊色。不过他们的栗子是烤出来的,不是炒的,一边烤一边撒盐,盐变成白烟,粘在栗子壳上是一层薄薄的白粉,有点咸味儿。栗子壳事先划了口子,壳很薄,轻轻一剥就行。一打十二个,2.5欧元,到处都是一样的价:



里斯本大教堂,在地震后重建,如今还在后院继续挖土恢复遗迹:

这两扇门可是有年代了:

大教堂里的管风琴,除了竖着的管子,还有横着伸出来的管子,全方位的立体声:

教皇穿过的袍子:

据说它的双钟楼很有名,没搞清为什么,只是粉红的颜色很少见:

里斯本最豪华的“自由大道”通向这里:

近代葡萄牙也折腾得很,一会儿独裁,一会儿民主。这雕塑象征旧制度的毁灭和新制度的建立:

大白天在里斯本最贵的一条街上,就这么旁若无人地“露营”。看上去也不是穷人,可能就是喜欢这么过日子吧?

   导游小伙说里斯本人的最低收入只有大约800美元一个月,扣掉各样的税,就只剩500美元了。购买力不强。多数在里斯本工作的人都住在离城挺远的地方,通勤单程近一小时。因为里斯本的房价对他们来说太贵了。有多贵?差不多是我家房价的两倍。但美国的曼哈顿、旧金山湾区的房价是我家房价的六倍以上。

没上半身的人可想不出这样的装饰:

怀疑这家主人是不是有忧郁症?

   葡萄牙的旅游纪念品主打软木,就是平常用作葡萄酒瓶塞的软木,啥都可以用软木做,帽子、领带、各种鞋子、包包、玩具,价格不菲,估计成本也不低。还有就是艺术瓷砖,是他们的传统产品。里斯本的海产很多,天天吃鱼。西式点心也做得很精美

啥都能用软木做:

软木树:每八年剥一次皮:


手表店的橱窗 - 南欧人很有创意的:

   1952年,在这个旅馆里,英国作家伊恩·弗莱明和一个前苏联的间谍相遇,开始创作他的经典 —— 007的系列小说:

里斯本附近的一个渔村:


渔村街上的马赛克,看着简直要晕船:



   1520年建成的贝伦塔(Belem),原来有两座,另一座被地震毁了。这里曾经是葡萄牙海上探险船的出发点,由此开辟了到印度、东非和巴西的航道:

路边的骑士很酷哈:

欧洲最长的桥(包括引桥):

里斯本夜景:


(待续)

印象“两颗牙”(1)


   
里斯本中心的广场,天晴时可以看到海
   按照我小时候听到的宣传,葡萄牙和西班牙是两个老牌殖民主义、老牌帝国主义国家。这个说法没错,两颗牙虽然算不上古文明发源地,但确实是殖民主义的鼻祖。葡萄牙是第一个跨越各大洲的殖民帝国,从1415年占领非洲的休达到1999年把澳门归还中国,差不多延续了600年。西班牙和葡萄牙并列第一,而且国力比葡萄牙更大。哥伦布在伊莎贝尔女王的赞助下发现了新大陆,更是让西班牙占了上风。整个拉丁美洲除了巴西是葡萄牙的,其它都被西班牙拿下了。如今全世界的人口中,母语是西班牙语的占了第二位(第一位是中文,得益于中国的十四亿人)。讲西语的人比讲英语还多,这点是我没想到的。西班牙有将近五十个联合国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地,仅次于于意大利和中国。就冲着这个,咱也要去看一看。

   不过,和历史上的辉煌相比,两颗牙如今都成了过气的明星。它们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和意大利、希腊组成南欧四国,经济上比不上西欧如德国法国,也比不上北欧的挪威芬兰。我好奇的是:为什么比不上?

   还有一个让我感兴趣的是移民问题。这两年因为叙利亚战争,大量中东难民涌入欧洲,在希腊、德国和法国都引起了冲突,有些还很恐怖,去年媒体常有报道。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读到过西班牙或者葡萄牙有这种冲突。按地理位置,两颗牙和希腊、意大利差不多,都在地中海沿岸,西班牙更是和非洲只隔着窄窄的直布罗陀海峡,非洲的难民过去很方便,它们为什么没有难民问题?

   带着这些疑问,我和我家领导今年三月中参加了旅游团的两颗牙十六天旅行,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开始,到西班牙的巴塞罗那结束,其中一头一尾的几天是我们另加的自由活动,为的是多看看这两个城市。虽跑了不少地方,也只能说是走马观花,挣了个“印象”而已。不过这印象倒也挺多面的,宗教、艺术、民俗、风景、历史,吃的喝的住的玩的,都体验了一下,咱挑几个主题在这里唠叨唠叨。

·       1755年的大地震给里斯本留下些什么?
·       葡萄牙的瓷砖
·       宗教在西班牙从势不两立到共处
·       收藏骷髅的教堂
·       哥伦布葬在哪儿?
·       海明威中意的悬崖山城
·       斗牛今昔
·       弗拉明戈歌舞的原汁原味儿
·       巴塞罗那圣家堂的阳光
·       高迪的公园
·       毕加索在他的祖国曾被禁
·       Montserrat 修道院的童声

先贴点照片,再慢慢侃。


里斯本

欧洲大陆最西端

18世纪的瓷砖“长卷”:里斯本海边

里斯本:劫后余生大教堂
装满枯骨的教堂
伊斯兰、天主教“合建”的教堂
格林纳达:14世纪的伊斯兰宫殿


屋顶嵌满珠宝


马德里:吃货的市场
马德里街景

塞尔维亚:西班牙广场
塞尔维亚:弗拉明戈的发源地
塞尔维亚大教堂

哥伦布的棺材
西班牙古都托莱多

托莱多地面上出了个人物唐吉珂德

托莱多一教堂:拱门是伊斯兰教的,十字架是天主教的。
戎达:海明威《战地钟声》里悬崖的原型

戎达是西班牙的斗牛圣地
旺季前的阳光海岸


巴塞罗那街景
哥伦布遥望新大陆

高迪的公园
巴塞罗那老教堂
巴塞罗那:仍在建造中的圣家堂

圣家堂东门:耶稣诞生场景

沐浴在圣殿阳光里的少女


Montserrat 修道院


闻名世界的童声合唱团

(待续)

西北行(9)夜宿梯皮村



离冰川公园东大门最近的小镇Browning附近,有一家梯皮帐篷露营地。行前在网上找住处时,被它的招牌画吸引,也没多想就下了单,最后一夜住在那里。虽是露营,那里也提供被褥,用不着自带睡袋。对于我们这些千里以外飞过来的游客来说还是可行的。

“梯皮”原是印第安语,英文Tipi或者Teepee。它看上去很像我小时候从照片上见到的鄂伦春人的帐篷,那时鄂伦春人对我来说代表了一种莫名的浪漫,以至于几十年之后还有这好奇心,要体验一下。

那天从加拿大回到冰川公园东大门接上两个儿子,他俩果然又爬了大几十里的山路去冰川。看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晚饭,再开车去找梯皮帐篷,日落后方到。

营地离小镇也有十几里,在印第安人的保留地上。一片草甸子,四野无人,从公路上只看见几盏灯,依稀辨得出砂石铺的小路。拐上小路开到灯前,有一栋木房,想必是管理处了。我拿着预订单进去,却既不见柜台,也没人接待。正纳闷,来了个小伙,说主人就住在这里,让我试试后门。我去后门叫了几声哈罗,里面也没动静。刚转身往回走,背后有人叫“Miss”,只见一个白头发老人开了门,让我进去,一面说着我们八点打烊。我看看手机,已经八点半了,忙连声道歉。老人推开一间房门,对里面说:蜜糖,我已经换上睡衣了,不方便出去,你招呼她吧。那屋里的床上有一位老太太,她答应着老头,让我等一下,一面穿衣起床。



我打量着大厅的陈设,见满墙都是画,大幅小幅的都有,用镜框装着,色彩鲜艳,画面也很有特色,不像一般人家的装饰画。想来这家主人爱好艺术吧。我问老太太可不可以让我的家人也进来看看,她说明天吧。可明天我们天不亮就要走了。我又问她可不可以拍照片,她说对不起,艺术家们不让拍。我这才意识到这些画不是她家的摆设,而是别的艺术家的陈列画作。后来我得知这间大厅是现今印第安艺术家的展览画廊,可惜我们那天到得太晚,没能好好看。

付过账,老太太带我到前面,指着坡下的“梯皮村”说:你们家的帐篷是右边最远的那个,大号的,蓝色画着星星的就是。四个人的睡袋枕头和毯子都铺好了。木柴和生火的纸也都有,你们自己生火就行。她又带我进了对着路的那一大间,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几叠毛巾浴巾,有几张桌椅,一大罐饮用水,柜台上还有盘子碗盏水杯和餐具。厕所和浴室在对面,夜里一般不上锁,要是被人锁了,钥匙在这里。她指着墙上挂着的带着木牌的两把钥匙。你们晚上进来,走的时候要把门关上,防止动物进来找吃的。我一一答应了,又问她万一我们夜里有什么事儿,怎么和你们联系?老太太耸耸肩笑说,我这会儿就去睡了。看那意思,有事儿没事儿都不是他们的事儿了,哈!


公共厕所和浴室

我把老太太的吩咐三言两语地传达给家人,大家决定只拿最必需的东西带到帐篷里,趁着天还没黑透,赶紧洗澡。小儿子从我们租的车里找到了一个打火机,我拿了带来的手电筒,去找我们的帐篷。

帐篷并不多,一共十来个吧,都是用木杆子交叉作支撑搭起来的。四周围着防雨的帆布,分两截,上面一截套在外层,下面的一截连着草地。帐篷里面是圆锥形的,中间用几块石头围成火塘,篷顶留着个空洞当烟囱。帐篷外另有两根杆子撑着一块布,下雨下雪就可以用那块布遮住顶上的洞。围着火塘有四个简易床垫,上面已经铺好了用被套套着的睡袋,另有织着传统印第安图案的棉毯。门是个半人高的帘子,放下来就是关门了。据说这个设计和当地印第安人从前的帐篷一样,只是把兽皮换成了帆布。对于游牧民族来说,这种随时可以装、拆的帐篷是必须的。

我们的帐篷

营火生起来


小儿子生了火,坐在铺上弹起他随身带的四弦琴,唱着他刚刚编的歌。对他们哥俩来说,这将是浪漫的一夜 —— 预报说有流星雨,他俩夜里要起来看。

被套干净暖和,闻得出淡淡的太阳味儿。我想到那位老太太,是她洗的吗?她该不止七十岁了,脸上虽有不少皱纹,依然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。这两位老人有什么样的故事?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在这荒野里开店?

火塘的木柴渐渐暗了,灭了。我想象着印第安人从前的生活:他们有什么样的快乐和焦虑?他们每天做些什么?找吃的、喝的、取暖的,防备野兽的攻击,干头领分配他们干的活儿?可能这些就够他们忙活的了,哪像我们现代人每天有空玩微信、为地球操心。文明和哲学是要丰富的物质做基础的,简单的生活只能产生简单的思想吧?常听人问物质丰富以后人类就幸福了吗?我觉得确实是幸福得多,至少咱每天不用为吃喝拉撒洗澡生火操心,也不怕被野兽吃掉,不是吗?

被手机闹钟叫醒是四点不到。深蓝的天上挂着半轮月亮,远处的小镇灯火依稀,衬出一架架帐篷的轮廓。我穿上羽绒衣,深一脚浅一脚去洗脸漱口,回来时见帐篷里有亮光,心想孩子们倒是勤快,又生上火了。掀开门帘,大声说该出发了!弯了腰进去,见对面铺上坐着个女子,睁大眼睛看着我,说什么?再看,却不是我们的帐篷。我赶紧道歉,对不起对不起,认错门了,吓着您了吧?那女子回过神来,笑说没关系,我赶紧退出来。冷不防身后一条大狗,差点被我踩到。那狗叫着,一直跟到我家的星星帐篷外。这次咱看清了门外挂的名牌才敢掀帘子。进去一说,家人都笑了。幸好那女子没把我当劫寨的抢匪,她要是拿枪自卫,那我可不惨了?


两个孩子夜里都起来看了流星。大儿子后来写了一篇文,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银河,看到这么多的星星,很感动。这可是我没想到的。我儿时住在中国江南的一个中等城市,老房子老街,昏黄的路灯到夜里是熄掉的。夏天我们睡在外婆家的后院里,躺着看满天的星星,银河对我们来说一点也不稀罕。可如今城市里灯光污染,夜晚也如半个白昼,能看到的星星就少多了。这次孩子们有机会看了银河,而且是他们自己要看的,可算意外的收获。

蒙大拿州的小名叫“Big Sky Country”,译成中文是天空辽阔之乡。我们的车离开了梯皮村,迎着天边的曙光,走在一片原野中。渐渐地,太阳升起,橙红的霞落在草原上。这朴实而绚丽的天空辽阔之乡,给我们留下了完美的印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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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好奇,我回家后上网搜了那家营地主人的资料,原来他俩还是名人。男的出生在当地印第安人的 “黑足部落”(Black Feet tribe)。从小跟着族人学了手工和绘画,后来出去念书,在西雅图住了三十多年,老了又回到黑足部落的保留地,开了这个帐篷旅馆,又筹款建了印第安艺廊,就是我们没赶上看的那个。网上的介绍说他是画家、印第安舞者。他妻子却是德国人,摄影师,兼做旅店的管理。我想,他俩一定有很多故事,美丽的故事。(有兴趣的朋友,可以在网上搜 Lodgepole Gallery and Tipi Village。)




梯皮帐篷露营地的主人、印第安艺术家 Darrell Norman


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