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丽的阿拉斯加(10):迷途杜威湖

斯加维一面临江,三面环山。山上的冰雪溶化出清澈的水,聚成溪流,落下瀑布,注入山中大大小小的湖泊,杜威湖就是其中的一个。她的水,用粗粗的管道引下山,是斯加维的淡水源。
从白关回来已是午后。除了晓波的先生回船上去做学问,我们一行人接着去杜威湖远足。问讯处的小伙子告诉我们,杜威湖不远,上山下山,绕着湖兜一圈,来回差不多两个小时,正合我们的时间表。
从斯加维第二街走几百米,就到了上山的小路。远足的有本地人,也有游船上下来的,路上我们遇到了在船上表演的钢琴师,小伙子说他是第一次来斯加维,下船走走。船上的工作人员每到一地,和我们一样可以上岸去玩,只是他们要比我们早半个小时回船报到。而且他们并不是总走同样的航线;把我们送到终点,他们就会集体调换到游轮公司的其它航线上,也许在加勒比海,也许在北欧,也许在夏威夷 对无家无口的年轻人来说,这倒是“半工半游”的好机会。
 

不喜平路喜登攀
我们沿着铺满柔软落叶的林间小道,穿过长满青苔的岩石,走走看看,说说笑笑地上了山。约莫四十分钟以后,幽暗的林子豁然开朗,露出一片荡漾的碧水。



湖边开着野花,红的,黄的,蓝的,紫的;没人照管,自生自灭;春天破雪而出,秋天结实而亡,“一岁一枯荣”。我惊叹它们顽强的生命力:在这严酷的自然环境中,它们不但生存下来,而且把土壤里的化学物质化为鲜艳的色彩,装点这滋润它的湖水。



 


回程时,我们沿着湖边走。小路狭窄而陡峭,常常要手脚并用。

       



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路边的景色陌生起来。树越来越密,路也越来越难辨认,我们怀疑是不是转错了方向。过了这条溪流,更是越走越不像,只好又折回去。显然,我们迷路了。 

那会儿已经超过了原计划的时间,得尽快找到回去的路,不然有可能会误了船。正在着急的时候,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,带着一条狗,看样子是本地的,我们赶紧向他问路。他说前面不远的三岔口向左转,再走一段就能上“大路”了,我这才松了口气。
左转,又下坡上坡走了好一会,没看到“大路”,却到了悬崖边。眼看着游船就在山崖下,恨不得有个降落伞飞下去落到船上。

希望有个降落伞
 几个人“悬崖勒马”,原路退回到刚才左转的地方,想着指路人说的大概不是这个三岔口;是不是下一个左转?
忘了是什么人说过,指路是需要技术的。有一种人指路,仔仔细细,清清楚楚,你按他说的走,绝对不会误入歧途;另一种人,大差不差地给人指路,反而让人更迷糊。我自知属于这第二种;不过这时候,我对自己说:以后如果给人指路,一定要先勘察一遍,不要把人指到爪哇国去。
我们又接着走了一阵,再左转。虽然没见“大路”,小路却宽了一些。这时已近黄昏,暮色渐深。我心里直打鼓,脸上只能强作镇静。在孩子们面前,我可不能慌。就是遇见熊,也还要沉着应付才行。好在人多,应该不会有大事。
那一段路,像是走了好久。前面又是一个三岔口,远远地,居然看到了路牌!我冲到前面,看到路牌上写着“斯加维”,真像“找着了救星”!


 这下真正上了“大路”,大家跑着跳着下了山,在路口留下一张合影,纪念这次迷路的经历。看看表,预计两个小时的远足,花了四个多小时。
又看到了我们的船,很亲切,很安心。


起锚了。游船载着我们离开了难忘的斯加维。远处,是依依的群山,在夕阳的余辉里渐渐隐去。


美丽的阿拉斯加(9):问迹淘金路


第二天果然是好天,船停在美丽的山城斯加维(Skagway)。

斯加维港湾
和阿拉斯加很多的城镇一样,斯加维也是在1897-1899年间的淘金热中诞生的。那次淘金热,源于加拿大北部的克朗戴克(Klondike);像风暴一样在短短的几个月中席卷了整个北美洲,又在短短的两年中烟消云散;这在淘金史上是少有的。斯加维离克朗戴克还很远,却是当年淘金者集结的地方,如今成为美国历史保护区,“待遇”和国家公园一样。
18968月,一个叫George Carmack 的美国人和他的土著妻子、小舅子一起,在加拿大克朗戴克河的河滩上发现了金子。到1897年夏天,这个消息传到了美国本土。
金子!金子!金子!
淘金宣传画
黄金这东西,无论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被发现,都会引起人们“发高烧”。试想,装一盆沙子在水里淘啊淘,就能见着金子,一夜之间成为富翁,那个吸引力!更何况当时美国正处于经济危机,没工作的人饥寒交迫,有工作的人也饭碗不保。当第一批淘金者带着大袋的黄金回到西雅图、旧金山后,证实了加拿大有这么个“遍地黄金”的地方,很多人把所有的家产换成旅费,孤注一掷,北上淘金。他们蜂拥般地从西雅图坐船到阿拉斯加,然后去克朗戴克;斯加维是他们进入加拿大以前的最后一站。

西雅图去克朗戴克的船,挤满了淘金者。

淘金的人来自三教九流,什么职业的都有,教师、警察、律师,更不要说一般的“蓝领”了。他们一心想着发财,根本不知道阿拉斯加是个什么地方,有什么样的气候和艰难困苦在等着他们;很多人穿着夏天的衣服就上了船。
当时的美国政府,为了保证淘金者去了加拿大有足够的吃穿用度,规定每人必须随身带两千磅的行李,包括食品和衣服,才能让他们出境去加拿大。从斯加维出发,没有公路,没有火车,有的是羊肠小道。要翻山渡河,这将近一吨重的东西,即使办齐了,又怎么运过去?

淘金的人流
艰难的行程
有钱的,买骡子买马;没钱的,自己当骡子做马。一趟是不够的,只能一段段、一趟趟地背上去,不知要往返多少次才能上到顶。七十里的山路,空身走一趟就要六个小时;整个行囊,往往要几个星期才搬得完。再加上天寒地冻,风雪交加,步履艰难,光是牲口就死了三千多头。死了骡和马,又不死心的,也加入人力伕的行列。
就算运气好,过了这个关,接下去又有一条大河挡道。没有船,又没有御寒的衣服,这些淘金者们只好在岸上等到来年开春,用最简单的工具砍树,做出最粗糙的木筏过河。
十万淘金者,只有四万到达克朗戴克,而且多数是在1899年才到。那时候,有金子的地皮都已经被别人占去。这些历尽艰险的人,有的死了心,回老家去了;有的加入当地的淘金人,替他们做工谋生;四万人中,只有四千个找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黄金,发了财的就更少。历时两年的克朗戴克淘金热,就这么悄没声地结束了。
按统计数字,这次淘金热并没有增加阿拉斯加的永久居住人口;不过,它却成就了斯加维。和加州的淘金热一样,真正发了财的不是淘金者,而是做淘金者生意的人:卖工具、食品、衣服的,卖骡子卖马的,开银行、旅店、妓院的,都赚得满钵满罐。斯加维当时最富的,是一个地下黑帮的头子。他自己穿得格格正正,买通了斯加维的官方警方;他的弟兄们明抢暗骗,欺诈行凶,在当时无法无天的斯加维称霸一时。比如他们办了一个假电报局,你去发电报,交了钱,不知道那时候斯加维根本没有发电报的设施,钱都进了他们的口袋;你好不容易淘来的金子,他们找到你,说这带着不方便,存我们银行吧。你听了把金子给他们,明天再去找,却说是银行被偷了,你的金子也没了。直到有一个受害者,不依不饶,到处揭露,这个黑帮头子才被搞下去,最后在对射中被乱枪打死。
当然,也有很多正派的生意人发了财,斯加维至今保留着一些老房子、老店铺,作为历史的见证。市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历史博物馆,里面有很多当年淘金着用过的实物。博物馆旁边,是国家公园管理处的信息中心,免费为游人提供讲解。带我们参观的是俄亥俄州来的一个姑娘,很有口才,把当年斯加维的故事讲得有声有色。
斯加维历史博物馆(中)和信息中心(右)
淘金热时代就有的老店
斯加维创业者的木屋
淘金热时期的店家广告,画在悬崖峭壁上,至今仍然醒目:

(本图转自互联网)

在淘金热最高峰的时候,有三个铁路公司联合提出修一条铁路,从斯加维的港口经过美加边境的白关(White Pass),通到加拿大的俞康河(Yukon River)。这条铁路总长五百多公里,从海平面上升八百多米;很多路段是沿着山边开出一条窄窄的栈道,用大量木材铺路架桥,在冰天雪地里修出来的;光是炸药就用了几百吨。资金是英国人投资,技术在当时应该属于“极端工程”了。铁路选择的是三英尺宽的“窄轨”,转弯半径小,也节省费用。
铁路从1897年修到1900年;全程通车的时候,淘金热已经过去了。火车运到斯加维的不是当初想象的金子,而是铜矿、银矿、铁矿的出产。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,由于阿拉斯加重要的战略位置,美国军队一度接管了这条铁路。后来,火车头从蒸汽机换成了柴油机,路段也不断维修保护。如今,白关-俞康线作为旅游项目,每天开两班,让游人见证这条铁路的艰险。
白关-俞康线的第一辆客车(1899220日)
我们嫌坐火车太贵,选择从山对面的公路坐汽车去白关,每人花三十多美元。一路上既可以领略雄伟的山景,又可以隔着山谷看火车开过。
码头边的扳道房

火车过木桥





因为靠近北极,这里虽然海拔不是很高,却已经接近“树线”,寸草不生的山头随处可见了。





这里就是白关,再过去是加拿大。路边三米多高的标杆,是为了指示路面的位置。因为冬天的积雪很深,一片白;到春天铲雪时,没有标志就根本看不出来路在哪里了。

白关
给我们当司机兼导游的,是个年轻女子。她是加州的教师,每年暑假来这里打工。几年前,她在这里遇到一个小伙子,两个人爱上了,结了婚,现在俩人夏天一块来做工,同在这家旅游公司当导游。姑娘对阿拉斯加的喜爱溢于言表;她说喜欢开车到野外,看山上的树,看谷里的水,也喜欢来摘野浆果。她说几个星期以前,他们开车从这里经过的时候,还是白雪一片;一眨眼,冰消雪化,山野绿成这样了!她说这是阿拉斯加夏天的阳光,把一年的热量都送过来了...

可我还是感叹在这里生存的不易。别的不说,光是冬天阳光的稀少,就够让我发狂。我佩服那些喜欢住在阿拉斯加的人,他们的神经大概是钢丝做的。

不过,淘金的诱惑力假如我生在那个年代的美国,会加入淘金者的行列吗?

(注:本节中的历史图片均转自互联网站)

美丽的阿拉斯加(8):追鲸朱诺

朱诺号称“鲸鱼之都”。每年夏季,成群结队的驼背鲸( humpback whale)在朱诺附近的海里喂食。既然我们到了这里,怎么也得去造访一下。
码头上有很多售票摊,卖各种各样看鲸鱼的船票。让我惊奇的,是他们都担保一定会看到鲸鱼,看不到分文不收。因为我们有八个人,自认有讨价还价的“资本”,来来回回地讲价钱,最后六折成交,定了下午5去看鲸鱼。
码头上空乌云密布,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风雨交加。

常年有人守望的灯塔
我们十几个人,上了一条红色的汽艇。开船的是个小伙子,讲解的是个姑娘。两人都是大学生,夏天到这里来打工的。小伙子一头卷发,精神抖擞,看得出来很喜欢开快船;姑娘胖胖的脸上有一对酒窝,温和周到。船上备有饮料和小吃,姑娘给我们一一送来。


导游姑娘
小汽艇和大游轮完全不一样,颠簸摇晃,每次腾空再落下时,都好像船底下不是水,而是铁,硬邦邦的,感觉不到缓冲。座椅中,只有驾驶员的装着弹簧;只见他向下压到底板,向上弹到舱顶。这么上下地震荡,让小伙子很兴奋,不时回过头来朝我们一笑,露出整齐的牙齿。
以航标为家的海狮

船全速开了一会儿,慢了下来。海面上烟雨蒙蒙,还有几只船和我们一样在那里转悠。我们站在舱外,伸长着脖子,睁大着眼睛找鲸鱼。
凯西讲过怎么在海上找鲸鱼:找它喷出的水雾。鲸鱼呼吸的时候从头上喷水,然后露出身体。如果看到鲸鱼钻下水去,一般要再等78分钟以后才会再出来呼吸。原先我以为,鲸鱼喷的是高高的水柱,实际上,远远地看过去,更像是水雾,几秒钟就没了。晴天也许显眼,雨天可不容易看清。好在我们有十几双眼睛,一旦有谁看到了鲸鱼,就会大声报告方位,让大家知道:以船头的方向为12点,按钟表指针的位置确定鲸鱼在“几点”。带相机的人就更忙了,根本来不及聚焦。我把相机设成了多次曝光和单点聚焦,别的都顾不上,只要看见鲸鱼,对上了就是“一梭子”。

这是两条并排的鲸鱼
出水的鱼鳍
即将潜水
巨大的鲸尾
我小时候看画画书,一直以为鲸鱼会吃很大的鱼,吃人,吃船;其实驼背鲸吃的是小鱼。它们的嘴边有一层“挂帘”,只有小东西才能通过。每年冬天,驼背鲸游历几万公里到夏威夷,在那里交配产仔;这期间,它们不吃东西,靠着消耗脂肪过日子,体重会减轻三分之一;开了春,它们又向阿拉斯加洄游,在那里有丰盛的食物等着它们。凯西说,夏威夷是驼背鲸的卧室,而阿拉斯加是它们的厨房,非常形象。
看了一阵,小伙子从对讲机里收到同伴发来的消息,说有很多鲸鱼在另一处海域。我们的船立刻开足马力,赶到那里。然后熄了火,静静地停在离鲸鱼不远的地方。
两条鲸鱼
驾驶员小伙子说,这是三只鲸鱼在一起:母鲸在给小鲸鱼喂奶,另一条雄鲸在挑逗她。可是鲸鱼妈妈忙着吃,忙着喂奶,没心思理睬雄鲸鱼的求爱。它们出乎寻常地在海面上逗留了总有十分钟,完全不在乎我们的“围观”。

母子鲸



三鱼行
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,这家公司的诺言也兑现了。我们兴奋地在雨里看了这么久,也算过了瘾。大家心满意足地坐回去,再一次体验驰骋浪尖的震荡。

天边,有几片彩云,透着晚霞的光。但愿明天是个好天!


附: 在网上找到这张得奖的照片,可爱极了。贴过来让大家欣赏:

驼背鲸和小海豚(摄影:Lori Mazzuc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