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两件事让我想到了这张图。
一件是电影《战争与和平》。友人说他看了两个版本:美国1956年拍的,和苏联1966年拍的;苏联版的极好。我查了一下,苏联版的曾经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。美国版的我以前看过,这次就找了苏联版的来看。除了电影整体的质量,我对它的配乐印象很深。惨烈激战的场景,常常配上轻松优雅的旋律,凸显了战争与和平、死亡与享乐那种互不相容的并列。
另一件是北美最近的天气。冬天的冷,对我们密西根人来说,本是题中应有之义;但今年却是冷得早、冷得狠。如果不计从北极刮来的寒风,最低温度到了摄氏零下三十度以下;要是加上寒风,那就更别提了。想到让拿破仑大败的重要原因,就是俄罗斯那年冬天非同寻常的严寒。就连二次大战时日本和英美盟军在阿拉斯加交战,到了严冬,冰冻三尺,双方也只好撤退了。在冰天雪地里远征,实在不是闹着玩的!
第一次看到这张图,是十几年前的事了。有个同事出去上了几天培训课,回来向大家推荐,说很长知识,我于是也去听。讲课的是美国耶鲁大学的教授Edward Tufte,教人们如何用高质量的图像说明问题。他所说的“高质量”,并不是图像的清晰度等技术层面的质量,而是如何把信息资料安排得让人一眼就能理解问题之所在。这就要动脑筋了。Tufte教授举了很多范例,其中包括这张图。
“1812-1813年拿破仑的远征”,点击看大图
图中讲述的是1812年-1813年拿破仑侵略俄国的故事。棕色的粗线是法军进入俄罗斯的路线和人数(左端是俄国边界的涅曼河,右端是莫斯科),线越细人数越少。从左到右,可以看到法军走过的地方,渡过的河流,还有两小支分兵部队的路线。黑色的粗线是拿破仑从莫斯科撤退的路径和军队人数。从右到左,黑线越来越细,到最后只剩了1000人渡过涅曼河。在图的下部,标出了他撤退沿途的日期和最低温度的曲线。这些温度很可能都不包括风的因素,和我这里今年的冬天有得一拼。
虽然只是一张平面图,它却显示了六个变量:拿破仑军队的行进方向(进攻和撤退)、路线的经度和纬度、人数、撤退时的日程和最低温度。这样一综合,就描绘出那场战争的大略,而且既有数字又有图像,资料丰富而直观,让人看了一目了然。它虽然是1861年画的,150年来却一直是图解的典范。直到如今,这样高质量的图也还是凤毛麟角。
图的作者是法国土木工程师Charles Joseph Minard (1781-1870),他当时在法国的运河、港口、铁路建造业很有名声;咱们可以想象他画过、看过很多的工程图。但他并没有专门学过地图制作,在将近60岁的时候才开始尝试用这种特殊的地图来表现社会和历史事件。制作这张图的时候,他已经80岁高龄了,他的智慧和创新精神让我叹服!
Charles Joseph Minard
托尔斯泰的《战争与和平》是数一数二的小说;而Minard先生的这张图,可说是数一数二的图解了。当然,这图上没有彼埃尔,没有安德烈,也没有娜塔莎,没有那些让我们同情和喜爱的人物;有的只是棕色、黑色的两条线。但是那两条线每一次的收窄,都代表了无数生命的消失,俄国的和法国的,在场的士兵和不在场的家人。这两条线浓缩了战争的痛苦,让它在我们面前赤裸裸地、严酷地呈现出来。
我们中国,无论古代还是现代,都有很多大事值得记载和思考;比如明朝的人口大迁徙,比如文革的知青下放和回城,比如当今雾霾的起源和扩散。我好奇,什么时候,咱们也能有这种高质量的图解,把复杂的数据资料直观地呈现在大众眼前,引起社会的关注和反思呢?
(本文图片均来自互联网,鸣谢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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