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剧欣赏(3)四百年前的杰作是啥样?



1607年在意大利上演的《奥菲欧》(L’Orfeo),是歌剧史上的第一部杰作。它的作曲家是堪称大师的克劳蒂亚.蒙特维尔第(Claudio Monteverdi),剧本则是阿利三德罗.斯特里吉欧(Alessandro Striggio)根据希腊神话故事改编的。
1609年出版的《奥菲欧》乐谱封面

奥菲欧的父亲是太阳神阿波罗,母亲是诗神。他善于歌唱,能用优美的旋律打动人心。奥菲欧倾心爱慕着美丽的少女尤莉迪(Euridici) ,使劲向她求爱,终于得到她的芳心。谁知婚礼之前,尤莉迪琪去採野花为自己编织花环,却不幸被毒蛇咬死。奥菲欧得到消息痛不欲生,下决心要到阴间去把爱人找回来。

在阴阳交界的冥河渡口,奥菲欧唱了一首又一首歌,想打动守渡的船夫卡戎(Charon),让他过河。卡戎是个没有灵魂的家伙,更没有怜悯心,根本不为歌声所动,却听着歌声睡着了。奥菲欧绕过他,自己渡河找到地府的阎王普鲁特(Pluto),求他让尤莉迪琪起死回生。阎王看他心诚,许他把尤莉迪琪带回阳世;但是有一个条件:在回到地上以前,奥菲欧不能回头看尤莉迪琪;只要看一眼,尤莉迪琪就又要被拘回地府。

结果可想而知:奥菲欧怕爱人没跟上他,忍不住回头一望,铸成了千古之恨。这故事的教训是:人类必须克服自己的弱点,才能有所成就。

1609年乐谱中的一页

这个很哲学很戏剧的神话,被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编成歌剧上演。而蒙特维尔第作曲的《奥菲欧》,以它前无古人的艺术水平,成为意大利歌剧的第一个里程碑。青峰教授花了四节课来评介这部歌剧,我想是为了建立一个参照系,让听众更能领会歌剧后来的发展。

1607年《奥菲欧》首次上演的剧场
意大利,Palazzo Ducale a Mantova

那时候,距离古典音乐的鼻祖巴赫出生还有将近80年;钢琴还没发明,提琴、木管、铜管等乐器还处在初级阶段。蒙特维尔第是威尼斯圣迈克教堂合唱团的导演,有着全面的音乐天才。他能把当时的各种声乐、器乐的技巧信手拈来,为他的歌剧服务。他的手笔很大,打破常规,为《奥菲欧》谱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,绘出了丰富的音乐色彩。就说乐队,在Peri的第一部歌剧里,只用了四件乐器伴奏;而《奥菲欧》却用了四十多件乐器,在当时是极其庞大的。他综合应用了不同音域的独唱、对唱、重唱、合唱、舞曲等多种形式,根据故事的情节塑造出鲜明的人物形象。
1609年乐谱中列出的伴奏乐器单

《奥菲欧》一共有五幕。在网上找到Nikolaus Harnoncourt1978年导演指挥的《奥菲欧》全剧视频,分成12节,可以帮助我们欣赏这四百年前的歌剧。这台歌剧,尽量采用和四百年前相近的乐器和服装场景。您可以听出来音乐和如今的交响乐不一样,更接近室内音乐;是“仿古剧”没错。

从序幕的前奏曲,就可以听出这歌剧和以往的不同。由于乐队很大,序曲很“造势”,主题是“音乐的力量”。这个主题还将在后面多次重复。序曲完毕,由音乐女神出来宣布故事的开始,告诉大家奥菲欧的歌声有感动神灵的力量,让小鸟不要鼓噪,海浪不要喧嚣;和我们现在放电影前让人别讲话差不多。

第一幕开头,众人得知尤莉迪琪终于接受奥菲欧的求婚,为他们祝福和庆祝,这里的乐曲节奏欢快。意大利人崇拜太阳,在合唱中祈求太阳让这对新人多子多福。

接着新人对唱,表达相互的爱慕之情。奥菲欧赞美他的新娘像“天上的玫瑰,人间的光明”(Rosa del Ciel),第一幕以众人感谢上苍结束。

请欣赏序幕和第一幕:

第二幕是剧情的转折点。上半段继续庆祝,把欢乐推向高潮,和即将到来的悲伤形成反差。中间尤莉迪琪的女伴上场报告噩耗,音乐如风云突变,悲哀沉痛。奥菲欧的歌声如诉如泣,他不肯相信这是真的,在悲痛中下决心要把尤莉迪琪从死神手里夺回来。众人长歌当哭,哀怨老天不公,让美人香消玉殒。听着这一段合唱,让我想到莫扎特后来写的《安魂曲》的气势。


第三幕:铜管乐器奏出了地府的音乐,希望女神领着身带小竖琴的奥菲欧,来到冥河边。她到此不能再向前,因为过河的人必须“放弃一切希望”。船夫卡戎用男低音吼出一段黑暗的唱腔:“年轻人,只有死人才能过河,你来捣什么蛋?”奥菲欧急中生智,鼓起勇气,先把船夫恭维了一番:您是万能的精灵,有着高尚的情操 —— 这可是卡戎从来没听过的赞美。接着奥菲欧动之以情,诉说自己多么悲伤;“我心已随爱人逝去,我只是个死人而已”。两只竖琴奏出缠绵的间奏,象征着两个人的爱情。奥菲欧再请求船夫给他一点希望,渡他进地府去寻找尤莉迪琪。这一段是《奥菲欧》里最精彩的唱段*。蒙特维尔第让主人公用他唯一的武器去打动无情的卡戎;此情此曲,可感神灵。

可是卡戎仍然不为所动。奥菲欧绝望之中,再次诉求,唱尽自己的哀痛,呼喊着“地狱之王啊,请把爱情还给我!请把爱情还给我!请把爱情还给我!”直唱到船夫睡着。奥菲欧抓住机会,自己撑船渡了河。


第四幕:奥菲欧对卡戎唱的歌毕竟没有白费,原来都被地府的王后听到了。她善良的心被奥菲欧的痴情所打动,决定助他一臂之力。她对丈夫说,“当初我放弃光明,跟着你到这见不着天日的阴间来做阎王,还不是为了爱你?你要是念我的好,就成全这个年轻人,让他爱的人起死回生吧!”阎王不想得罪妻子,就答应了;条件是奥菲欧不许在返回地面以前回头看尤莉迪琪,否则她就会重入万世之劫。也许阎王早已知道奥菲欧的弱点。

奥菲欧带着尤莉迪琪,一路上为自己的成功得意着,赞美着他的小竖琴。他健步如飞地离开地府,轻快的弦乐为他打着拍子。不久音乐嘎然而止,奥菲欧满心疑惑,不能确定爱人有没有跟上来。神鬼差使他回头一望,美丽而忧伤的尤莉迪琪就在他眼前消失了:“你爱我爱得太多,让你失去了我,也让我失去了最甜蜜的希望。”所有的人都为他们遗憾,阴间终于战胜了阳世。

一回头成千古恨

第五幕:奥菲欧回到家,回味被夺走的幸福,悲痛难忍,却并没有反省自己的失误。这个人物骨子里是自恋而高傲的,所以才会功亏一篑。他的父亲阿波罗不忍心看着他痛苦,许诺他到天上,每夜在星光中看到尤莉迪琪的影子。奥菲欧跟着阿波罗升天,众人唱道:“奥菲欧征服了地狱,却败给了自己;只有能战胜自己的人,才能凯旋而归。


无论从哪个层面看,蒙特维尔第的这部歌剧都是经典。时隔四百年,我们仍然能够欣赏它的美声美乐,就是明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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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*第三幕里奥菲欧对卡戎唱的这段精华唱腔,题为“Possente Spirto”。歌词如下:

万能可畏的神灵,
没有你,我的灵肉就会分开,
无望到达彼岸。

我的生命不再,
自从爱妻未回返,我心已逝。
心死之人,
又如何生息?

我转身走向黑暗中的她,
那对我并非地狱;
美丽如她,
只会在天堂里。

我是奥菲欧,我跟随着尤莉迪琪
走过这忧伤之原野,
向着活人从未到过之地。
哦,我眼中的光平静无波,
你只需看我一眼,就能让我的生命复苏,
哦,谁能拒绝抚慰我的痛苦?
只有你,高尚的神灵,才能救我。
不要怕,我的武器只有这甜蜜的金色竖琴之弦,
僵死的灵魂哀求它的援助。

(本文根据Robert Greenberg 教授的讲座《How to Listen to and Understand Opera》翻译写成。图片均转自互联网,鸣谢!)

(未完待续)

歌剧欣赏(2)“歌”与“剧”的联姻

  歌剧歌剧,一方面来自“歌”,另一方面来自“剧”。那么,是什么样的“歌”和什么样的“剧”结了婚,生下了歌剧呢?
  1600年左右,欧洲经过文艺复兴,“剧”(play)已经相当成熟,包括从英国流传出去的莎士比亚戏剧。这里来说说“歌”。
  欧洲中世纪以前的音乐,也就是公元五世纪以前的欧洲音乐,基本上已经无考。因为天主教整肃教义的时候,把它以前有文字的记载毁得七零八落,就连古希腊文明高度发达时候的音乐,如今也只能找到一些碎片片。这种文化清洗真可以和中国的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相比。中世纪早期的音乐,大多是宗教音乐。当时的器乐是为跳舞而演奏的;而跳舞,用的是“下半身”,被教会认为是对上帝的不敬。因此在教堂里是不许用乐器伴奏的,只能清唱。
  这种清唱,一开始是齐唱,大家唱的是同一个旋律(monophony);然后出现了多声部多旋律(polyphony)的唱法;到16世纪末,经过文艺复兴,声乐已经发展到相当复杂的和声唱法(homophony),题材上也大大超出了宗教主题。当时很流行的歌唱形式在意大利叫做“牧歌”(madrigal),一般有8-10人演唱,歌词采用诗作,有人专门作曲,讲究不同声部的和谐。 
  卡洛.杰斯维多(Carlo Gesualdo)在1595年创作的“我将离去(Io Parto)”就是这样一首“牧歌”。大意是一个小伙子跟他的女朋友说要分手,女朋友Glori哭得伤心,小伙子却如释重负,觉得自己死而复生,又去找新生活了: 

我将离去,不再言语,

因为悲伤令我心死。

Glori开始流泪,

哭声断断续续。

 “唉,你留给我的唯有极大的痛苦,

啊,愿我永在这痛苦中憔悴。

我曾经死去,现在又回生,

我死去的灵魂复活在这病态的哭声里。

  在YouTube上居然能找到这一段:

  牧歌的致命弱点,是大家一起唱,各表其意;声音的整体虽然很协调,却不能清楚地表达各人的思想和情绪,大大地限制了它的戏剧性。
  再看当时的话剧,在每一幕的前后也穿插着音乐和歌舞,以娱乐观众。这些幕间的表演甚至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。
  这么着,在15世纪末的意大利,“歌”和“剧”都已经各自发展得相当成熟。“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”:歌剧的诞生,就只差一个敢于尝试的人了。 
  1573年到1592年间,意大利的弗罗伦萨有一帮“文化精英”们组成了一个“论坛”,在一起探讨研究音乐和戏剧。这个论坛的成员之一,就是后来的天文学家伽利略的父亲,当然也姓伽利略。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运动,复的其实是古希腊的文明。这帮人根据当时的考古资料得出一个结论,说古希腊的戏剧是一个个轮流唱的,不是合唱。他们于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音乐理论。用伽利略的话来说,第一,歌词必须由一个人唱出来,以求表达清楚;第二,应该根据语言的自然节奏来唱歌,不能用跳舞的节奏来主导歌唱的节拍;第三,音乐应该表达人物内在的情绪。这几条都是针对牧歌的弱点提出来的改革。 
  1600年,这个精英团体的成员 Jacopo Peri 根据他们的新理论,写出了第一部歌剧《尤莉迪琪(Euridice)》,在弗罗伦萨上演。虽然用了新的理论,《尤莉迪》基本上是配了音乐的话剧,而不是以音乐为主导的戏剧。而第一部真正的歌剧杰作要到七年之后才会问世,那是下一节的内容。

 (未完待续)



现代人唱牧歌(转自互联网)

(本文是修改后重发,唱词翻译成了中文;译得粗糙,但希望有助于理解。)

歌剧欣赏(1)经久不衰的魅力从何而来?



  上班的路上,我喜欢边开车边听书。这一次听的是《如何欣赏和理解歌剧(How to Listen to and Understand Opera)》,讲课的是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授罗伯特.格林伯格(Robert Greenberg)。我这是听第二遍了:32CD中的信息之多,不是咱的臭记性能过耳不忘的;而且课讲得有趣,再听一遍也还是享受。 
  “格林伯格”从字面上翻译是“绿色的山”,咱姑且叫他“青峰”好了。青峰教授从著名的歌剧作曲家讲到声乐和器乐的运用,从歌剧的发展过程讲到不同国家的歌剧特色。他富于感性的解说,穿插着历史介绍、剧情描述、名人轶事和精彩唱段,远远胜过单靠书本所能传达的知识。他像导游,领着我穿过了一条佈满珍宝的艺术长廊,让我旅程完毕还舍不得离开。 
 
“青峰”教授
  歌剧是高层次的艺术,因为她综合了语言、音乐、美术、甚至舞蹈等各种艺术形式。她就像一颗精心切割的钻石,折射着多面而来的光采,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她。当然,歌剧的理解和欣赏有不同的层次,我属于低层次的欣赏者。听青峰教授的介绍,对我来说是扫盲。这扫盲的结果,是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精彩。幸好这个遗憾还来得及弥补,只需要我们敞开的心扉和敏锐的感官,不算太奢侈。  
  这里和大家分享我扫盲的收获,同时也帮我把这收获记得更牢靠一些。不过如果您也有和我一样的遗憾,不妨自己去听一遍青峰教授的课,享受他原汁原味的精湛讲解(见http://www.thegreatcourses.com/courses/how-to-listen-to-and-understand-opera.html)。
  
(一)歌剧为什么经久不衰 
  歌剧,准确地说是西洋歌剧,已经有了400年的历史。这是按照如今还有剧本和乐谱的歌剧来算的。400年前,在中国是明朝万历年间;在美国,第一个英国殖民村James Town 刚刚建立;而在意大利,有一个叫Jacob Peri的人,创作了流传至今的歌剧《Euridice》。从那以后,随着社会的变革,歌剧也经历了不断的创新,始终保持着她的魅力。
  明朝、James Town 时代的娱乐形式,如今绝大多数已经失传了。为什么歌剧能够独树一帜,经久不衰呢?这里有几层奥妙:
  首先,是音乐的美妙和力量。音乐能够表达“不可言传”的情感,哪怕是平淡无奇的台词,音乐也能赋予它强烈的戏剧性。  
  以莫扎特的歌剧《Idomeneo(伊多梅纽斯)》(1780年)中Electra 的一段唱腔“D'Oreste, d'Ajace”为例:Electra是征服特洛伊的古希腊国王Agamemnon的女儿。Agamemnon从特洛伊回希腊以后,被他的妻子杀掉;他的妻子又被他儿子Orestes杀掉,然后Orestes发了疯。Electra自己在剧中一厢情愿地爱着王子,而王子却另有所爱,使她感到彻底的绝望。剧本里的唱词是:
    我忍受着Orestes Ajax折磨,
    Alecto 的面容让我惊恐。
    撕裂我的心,你这长角的毒蛇,
    不然我将用利剑结束这苦痛。
  这一段词,被莫扎特处理成Electra 歇斯底里的愤怒发泄,用极高的音符、极大的跨度唱出来,“撕裂,撕裂,撕裂我的心!我的心!我的心!”淋漓尽致地刻画了Electra 痛苦疯狂的心理,最后以狂笑达到乐曲的高潮。
请欣赏: 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9AdN7qwjpUw
  歌剧经久不衰的第二个原因,是她让语言和音乐水乳交融,使人物情感的表达得到强化和升华,超出了语言和音乐各自单独的表现力。  
  大家所熟悉的比才的歌剧《卡门(1875年)》中,卡门在烟厂捣蛋被抓,虽然双手被绑着,依然充满着性感和挑逗。她对看守她的士兵何塞唱出了这样一段:
卡门:
    在赛维拉的城墙边,
    Lillas Pastia 酒店里,
    我会跳起seguidilla舞,
    饮一杯manzanilla 酒。
    是的,就我自个儿很无趣,
    快乐来自有人共享;
    我要带上自己的男人,
    我们将成为亲密的伴侣!
    只是我的爱人 … 已经去了地狱,
    昨夜里他被抛弃!
    我可怜的心渴望忘却,
    我的心自由得像是空气!
    追求我的男人有几打,
    但我一个都瞧不起。
    眼看就是周末,
    谁能让我心仪?
    谁会将我的魂魄摄去?
    都还没有定局!
    你来得恰逢其时,
    我迫不及待,
    当我有了新的情侣...
何塞:
    安静!我告诉你不许说话!
卡门:
    我哪里是在说话,
    我在自唱自听!
    我在想事儿!
    想事儿可没违犯法律!
    我想的是某个爱我的军官,
    说不定我也会爱上他!
何塞:
    卡门!
卡门:
    我的军官不是个上尉:
    甚至连个中尉也算不上,
    他就只是个下士;
    但对于一个吉普赛人来说已经足够,
    我可以将就! 
何塞:
    卡门,我心如醉,
假如我放了你,
你会兑现诺言?
    啊!假如我爱你,卡门,卡门,你也会爱我!啊!
卡门:
是的。 
  比才没有给卡门配上低俗挑逗的唱腔,而是选用西班牙舞蹈seguidilla的曲调,写成了这一段,用协调互补的词和曲,展现出卡门的无限风情。可怜的何塞,怎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?
  请欣赏这一段: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vZFEnRWtT0A
   
  歌剧经久不衰的第三个原因,是其中主要人物有着观众熟悉的生活原型。拿卡门来说,她的生活原型是当时在欧洲流浪的吉普赛女郎。这些吉普赛女郎通常能歌善舞,无拘无束,野性而又相信命运。而更深层的生活原型,是伊甸园的夏娃、毒蛇和代表欲望的苹果:对何塞来说,卡门将夏娃、毒蛇、苹果集于一身。观众从歌剧中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生活原型,他们的共鸣超出了歌剧本身的内涵,他们把歌剧“内在化”了,看歌剧成了他们精神生活的一部分。
  罗西尼的《塞尔维亚的理发师》(1816年)也是一部脍炙人口的歌剧。男主角费加罗是受人喜爱的理发师,也有他的生活原型。在他第一次出场时,费加罗唱道:
    快给这城市的总杂役让路,
    黎明将到,他得赶紧去他的店铺。
    哦,当一个出色的理发师,生活多快乐。
    好样的费加罗!
    好样的费加罗!真棒!
    你真是个幸运儿!没错!

    啥事都能应付,
    白天黑夜,总在忙碌,一刻也不驻足。
    对一个理发师来说,
    这就是最好的命运,最高尚的生活。

    剃刀、梳子和剪刀,时刻待命。
    另外还加上我职业的额外生意:
    为女士和骑兵们服务。
    哦,当一个出色的理发师,生活多快乐。

    人人都招呼我,需要我,
    贵妇们和孩子们,老人和少女,
    我需要假发,我需要剃须,
    拿水蛭来给我放血,帮我带封信。
    人人都招呼我,需要我… (重复)     

    嗬,费加罗,费加罗,费加罗,
    天哪,这够多乱!
    天哪,这够多挤!
    一个一个来,各位帮忙啦。
    嗬,费加罗!我在这!
    费加罗来这,费加罗到那,
    费加罗上去,费加罗下来,
    快点再快点,
    我像加了油的闪电。
    快给这城市的总杂役让路。

    哦,好样的费加罗!好样的,棒极啦!
    幸运总是对我微笑,
    啦啦啦…
    我是这城市的总杂役。   
 
  如此生动的语言,配上更加生动活泼的音乐,活脱脱是一个机智、快乐、得意的理发师。观众们在欣赏歌剧的同时,不难联想到他们身边类似的人物。这种联想,让他们听到弦外之音,更加丰富了听歌剧的体验。
   请欣赏这一段: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Dq_0wPYFp9A

  听这些经典的歌剧,让人不得不佩服作曲家的魔术。按照青峰教授的观点,给话剧加上戏剧性的是演员,因为话剧演员表演的空间很大;而使歌剧成为戏剧的是作曲家,不是脚本作家,也不是演员。歌剧的脚本一般力求简练;作曲家拿到脚本,必须根据故事决定整个歌剧的音乐气氛、表达什么样的情绪、如何表达。每一段唱腔都由作曲家精心设计,演员只是执行作曲家的意愿,作曲家是歌剧的灵魂。
   普契尼的最后一部歌剧《杜兰朵(Turandot)》(1924年),为很多人熟悉。这部歌剧并没有写完,但仍然被列为经典。其中有一首《今夜无眠》,是男高音们唱得最多的曲目之一。唱歌的是微服逃难的王子卡拉夫(Calaf)。他来到中国,正碰上杜兰朵公主招亲。公主出了三道题,谁答对了就嫁谁。卡拉夫对公主一见钟情,揭榜应招,答对了题,公主却嫌他出身无名,食言不肯嫁他。他于是立下状子,天亮以前如果公主能说出他的名字,那他甘愿被处死;不然公主就要嫁给他。公主下令宫中“今夜无眠”,全力以赴调查卡拉夫是谁。这边卡拉夫开唱:
    无人入眠!无人入眠!
    你也一样,哦,公主!
    在冰冷的寝宫独守,
    你遥望繁星
    因为爱情和希望而颤抖的繁星!

    但我把秘密深藏于心,
    无人会知晓我的姓名!
    不,不,我只把那秘密
    交付于你的唇,
    当曙光初现
    我的吻将打破沉默
    让你属于我!
远处女声:
    没人能知道他的名字…
    我们都将没命,天哪!没命!
卡拉夫:
    离去吧,哦,黑夜!快下沉吧,星星!
    快下沉吧,星星!黎明时我将赢得爱情!
    我将赢!我将赢!
 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命运悬于一个名字,王子此刻是什么样的心境?普契尼可以选择让这首咏叹调表达必胜,表达忧郁,表达担心…。不,他选择的是表达爱情,把这首歌写成了夜曲:王子爱着这个任性的中国公主,也想象公主爱着他;祈求着长夜快快过去,好让自己赢得芳心。这是一首爱的宣言。



  请欣赏这一段: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VATmgtmR5o4
多么酣畅淋漓!
  当我们看完一场精彩的歌剧,也应该为作曲家鼓掌,尽管那作曲家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。因为作曲家们的天才创作,歌剧得以成为人类文化的一块瑰宝,代代相传。

(本文是修改后重发,唱词翻译成了中文;译得粗糙,但希望有助于理解。插图均转自互联网,鸣谢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