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西雅图随笔】水、火、厕所和妓女



美丽宜居的西雅图,早期可是一点儿也不“宜居”;不过它的历史诙谐有趣,堪称城市传奇。


西雅图地标:太空针塔

一百多年前,西雅图还是个伐木小城,住着两万多人,大部分是伐木工人和渔民。小镇的西面是海湾,地势很低,又多雨,再赶上涨潮,就常常淹水。那时候西雅图没有排水系统,厕所想来也和中国农村的茅房差不多;一淹水,所有的污秽都成了“顺水漂”,其臭无比。

西雅图人忍受了多年,终于听说有人发明了抽水马桶;于是都去买抽水马桶。订单送出去,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好几年才收到货。这马桶咋用啊?一看说明书,说要接到排污管道。哪来的管道啊?就地取材,用木板做了几寸宽的正方形的“管道”,从山坡上一路下到海边;家家户户把宝贝马桶接上去,嘿,能用了。

可那排污管道的出口在海边,涨潮的时候,海水就把出口给堵了;不但堵了,而且“压力山大”,会倒灌。比方某人办完公事,一拉水箱的绳子,“轰”地一声,水从马桶里喷出一人高,整个一个“屎喷子”!

咋办呢?大家就想着把马桶架高,越高越不容易喷出来哈;最高的地方在屋顶,所以就有马桶放在屋顶上。刮风下雨要如厕,也得上房,不但麻烦,而且危险呢。

这么着又熬了快十年,问题终于解决了:1889年,一场大火把西雅图烧得精光。火是从一家木匠铺子烧起来的。木匠在火炉上熬木胶,人不知干啥去了,木胶熬干了自己烧起来;楼上是个油漆店,更是火上加油。小城没有消防队,一帮志愿者去救火,却不懂不能用水泼;这下火更是止不住了。烧到了酒库,又烧到了炸药库。救火的人被大家埋怨无能,觉得是吃力不讨好,一不高兴不救了。最后一直烧到没房子了,才算熄了火。奇迹的是:这么大的火,居然没烧死一个人。

西雅图人一看,正好,咱重建吧。这下吸取教训,不造木头房子了,造砖头石头的,经得起烧。而且要把地下水管造好点儿,别再喷屎。

西雅图那地方山头多,重建的时候就决定拉平两个山头,上下坡容易些。可这边拉山头的工程进展很慢,那边重建房子的进度倒是快得多。房子建好了,路也终于修通,糟了:那路面比地面高出一层楼!人要是出了门,想上大路,就得爬个坡啊!

没办法,家家门口放个梯子,搭到大路上。想过马路,得先爬梯子上去,过了马路,再攀着对街的梯子下去。妇女们穿长裙,要是再抱个孩子、拎只篮子,上梯下梯的,费老劲了!更有男人们晚上喝醉了酒,腾云驾雾似地回家,迷迷瞪瞪从梯子上摔下来,有记录说摔死了17个人。

这么不方便的地方,女人们不肯住了,纷纷搬家。一个城市怎么能少了女人?所以八年以后,西雅图人终于下了决心,又搞了一个大工程。他们把房子的一楼改成地下室,二楼改成一楼,把二楼和马路之间架通,铺成人行道。这些百年前的地下通道和地下室一直保留到今天,共有三十多个街区,其中一小部分对游人开放。您要是到老城区,可别错过这个项目!

西雅图早期的人口,90%是男的,其中大多数又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伐木工人和渔民;另外的10%,则多为妓女。当然她们公开的身份不是妓女,而是缝衣女。这些妓女却不乏有文化有头脑的。其中的“首席”人物叫“葛兰罗夫人”(Madame Luo Graham,是个德国移民。她在1888年来到西雅图,自己开了妓院。她和她手下的几个妓女和西雅图的大款大腕们关系密切,她们的“政见”也影响了西雅图的建设。葛兰罗四十几岁"香消玉殒"时,已经是西雅图的首富之一。但是她把全部积蓄捐给了慈善事业,用来办学校、扫盲,提高民众的文化水平。如今她的“事迹”还在老城区陈列着,我想也还是合适的;至少她做了善事,而且看重教育,着眼不低。中国人说的“又做婊子又立牌坊”,用在她的身上倒是恰如其分。

一百多年过去了,如今的西雅图文明又现代。那些传奇,只有在老城区的地下才能找到痕迹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老城区的地下通道:一面是曾经的店铺门面,另一面是高筑的公路墙。顶上是后架的人行道:



从前这里是家旅馆:

曾经的舞厅:




“人行道”有天窗,用紫色的小块玻璃做成,至今还在用。上面有行人走过:

 
“臭名昭彰”的西雅图马桶:

未臭之前:


“葛兰罗夫人”和她最值钱的妓女们:


当地印第安原住民的首领,西雅图以他命名:
    

西雅图街边的消防栓有黄有绿;很奇怪在这个曾经被大火灭城的地方,消防栓为什么没做成醒目的红色?



   

【西雅图随笔】奥林匹克雕塑公园



直到1970年代,这里是石油公司Unocal的工地,遭受了工业污染。在西雅图美术博物馆的提议下,这块36000平方米的海边废地变成了一个展示室外雕塑的公园。人们在这里骑车、散步,欣赏风景和雕塑,是西雅图有名的休闲处。


(背景是雕塑《舒伯特奏鸣曲》)


整个工程由民众捐款、艺术家和收藏家的捐赠而成。雕塑园展示的作品,都是现代艺术风格。咱挑几件贴在这里,供大家欣赏。

上文介绍过《父与子》,不是父亲看不到儿子,就是儿子看不到父亲;巧的是,三天后咱又从那里经过,居然看到了父子“坦诚相见”的一幕:





《眼睛》: 这是几座用花岗岩刻出的石椅;一面是眼睛,另一面可以坐人。

《鹰》:西雅图地标之一,用夸张的手法表现了鹰的翅膀、喙、和爪。这位雕塑家曾经学过机械工程,半路出家改学了雕塑。


   

《西雅图云遮》: 雕塑家想让我们体验走在图画中的感觉。路面是砂石的,建在悬空的平台上;火车从附近经过时,平台和砂石也会跟着振动,造成动态的影像。



 

《分裂》:雕塑家有感于人类想控制大自然的欲望,创作了这棵不锈钢做成的树。但我觉得它很像森林中已经死去,却仍然昂首挺立、被日晒雨淋成白色的树干。


《尾波》:这是用酸洗后的钢板,按造船的工艺制成的五座一模一样的“浪”—— 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潮水,也可以想象成船身。分成五座,是说你不能一下子看到整体,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,去逐步地体验。这和东方哲理倒是相通的。




很清凉的壁画,有装饰画的风格;在雕塑公园的附近:




也很喜欢这街头壁画和蔷薇;西雅图是一座花城没错!


【西雅图随笔】父与子


西雅图临海的一条街,是最有特色的地方。它面对深蓝的普节海湾,背靠高耸的城市建筑,展示出迷人的魅力。



星期天一早,城市还在慵懒之中。没有喧嚣的车辆,也没有匆忙的行人,只有咖啡的香味,一丝丝飘散到清新透凉的空气里。我们按图索骥,寻到了由西雅图美术博物馆建立的室外的雕塑公园。

雕塑可圈可点,其中让我心有所感的是一座喷泉塑像。初看上去它没什么特别:一个男孩,站在白色的水花上,伸出双手仰视着另一束喷泉。



可细看,那另一束喷泉的中间,影影绰绰也有一座人像:



看到说明,才知道这叫《父与子》;孩子在找他的父亲,伸出的双手充满了渴求,父亲却若隐若现,孩子够不着他...

游完整个雕塑园,再回到这里,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:父亲伸出同样渴望的双手,却找不到儿子:


 
这座雕塑的作者路易斯.波伊瓦说:“我的童年,一直对我有着魔力、神秘感、和戏剧性。”“作为个体,人们互相隔离;但他们同属一个团体时,又都意识到对方的存在;这种双重性,是我创作的源泉。我开始对两个人物间的关系感兴趣。他们各自向内心寻找自我,同时又试图走到一起,尽管他们不一定能成功地找到对方…”



心灵的交流是多么不易,即使是在亲子之间。不知这位雕塑家,有过什么样的童年?

《鹰》

“好日子”周年小记



下班回家,正要做晚饭,外子也后脚进了门。

“出去吃晚饭吧,怎么样?”他看我正要开冰箱拿菜,问道。

“好啊。”我有点奇怪,“是什么好日子?”

他笑了,“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!”

我顿了一下,想想日子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可不是嘛,结婚N周年,我怎么给忘到爪哇国去了!

我们俩的“好日子”,从来都没放在议事日程上。不是我忘了,就是他忘了,有时俩人都忘了;还有时忘是没忘,我和他记住的日子却差了两天。怪都怪当年没有任何“典礼”,日子也就记得马马虎虎,大差不差的,哈哈!况且就算记得,也没啥特别的“庆祝活动”。找家餐馆吃顿饭,省了我这做饭的差事,就算庆祝了。去年这时,我们是在桂林;前年这时,我们是在阿拉斯加;“旅行纪念”倒也不错。如今孩子们都不在家,就咱俩,可不是更容易打发了?

外子和我,是通过他的表妹认识的。他表妹是我在工厂时的“姐妹淘”,和我同年,漂亮、善良又热心。我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有些人歧视,她总是为我打抱不平,女侠似的。我考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,她就给我们作了介绍。那时学校不许学生谈恋爱,尽管我们77级有很多“大龄青年”,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。我们俩在“地下”坚持了四年,快毕业的时候才被班上的同学“侦破”。那时的我,很傻很理想化,找对象的标准不是“他要对我好”,而是“他要对人好”,逻辑是“假如他对别人都好,当然也会对我好,而且没有假装的嫌疑”,呵呵!

如今的年轻人,婚礼是隆重的。和他们相比,我们三十多年前结婚,简直就跟没结差不多。唯一的纪念是去照相馆拍了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,新郎还迟到了,让新娘足足等了二十分钟,到现在还记着那笔账呢!再就是我爸妈到南京去,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,然后又坐火车走了。我们的“新房”,是临时借用的一间废弃的浴室;小小的房间,我俩收拾了几个星期才能住人。墙上有八个生锈的淋浴莲蓬头伸出来,我们的蚊帐就挂在莲蓬头上;我躺在床上,会突发奇想:要是有水从莲蓬头冲出来,那怎么办?现在想起来不无温馨…

结了婚,我俩去青岛和大连度“蜜周”。在青岛,住的是个招待所,男女分房,都是大房间,每间有十几张铺。青岛的海边给我留下了很美的印象,至今记得傍晚在栈桥上吹着风看海的情景。

从青岛到大连,坐的是船,和几个上海年轻人住一间。他们以为我们不懂上海话,乱开玩笑;其实我能听懂80%以上;感觉好像在“秘密监听”上海人,哈哈!

新郎晕船,大连那个出海鲜的地方,他却闻到鱼腥味儿就要吐。所以我这个爱吃海鲜的也只好忍住不到饭店去了。看到店里有鱿鱼干,买了解馋,也顾不上“同甘共苦”,一个人独吞了。我们住在我叔叔家,叔叔家那时很小,他和婶婶把房间让给我们,自己挤到外间和孩子们睡,让我们很不过意;可他坚持不让我们住旅馆。

那时的大连,可玩的也就是海边。沙滩很好,但是游泳换衣的地方不多。倒是旅顺港比较有看头,有个表弟在那里当海军,陪我们转了一圈,连带着缅怀邓世昌邓大人。

我当年没有看错,咱家那口子确实是个好好先生。他十几岁时在工厂当学徒,厂里整“五.一六”,关了几个“反革命分子”,派徒工们去看守。有天夜里他值班,听到一间房里有动静,过去一看,是一个人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自杀。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,冲过去把那人抱住,没让他死成。“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”;我总说他将来一定会进天堂。

虽然是“好好先生”,他却没学会西方人的“浪漫”,完全是中式的“稳重”,连带着我也只好“稳重”了。所以,在这N周年的纪念日,咱俩随便找了个家门口的餐馆,他点了爱吃的牛排,我点了喜欢的大马哈鱼,两公婆一顿饱餐,大快朵颐。我的水杯碰了他的水杯,“Congratulations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