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班回家,正要做晚饭,外子也后脚进了门。
“出去吃晚饭吧,怎么样?”他看我正要开冰箱拿菜,问道。
“好啊。”我有点奇怪,“是什么好日子?”
他笑了,“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!”
我顿了一下,想想日子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可不是嘛,结婚N周年,我怎么给忘到爪哇国去了!
我们俩的“好日子”,从来都没放在议事日程上。不是我忘了,就是他忘了,有时俩人都忘了;还有时忘是没忘,我和他记住的日子却差了两天。怪都怪当年没有任何“典礼”,日子也就记得马马虎虎,大差不差的,哈哈!况且就算记得,也没啥特别的“庆祝活动”。找家餐馆吃顿饭,省了我这做饭的差事,就算庆祝了。去年这时,我们是在桂林;前年这时,我们是在阿拉斯加;“旅行纪念”倒也不错。如今孩子们都不在家,就咱俩,可不是更容易打发了?
外子和我,是通过他的表妹认识的。他表妹是我在工厂时的“姐妹淘”,和我同年,漂亮、善良又热心。我因为“家庭出身”不好被有些人歧视,她总是为我打抱不平,女侠似的。我考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,她就给我们作了介绍。那时学校不许学生谈恋爱,尽管我们77级有很多“大龄青年”,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。我们俩在“地下”坚持了四年,快毕业的时候才被班上的同学“侦破”。那时的我,很傻很理想化,找对象的标准不是“他要对我好”,而是“他要对人好”,逻辑是“假如他对别人都好,当然也会对我好,而且没有假装的嫌疑”,呵呵!
如今的年轻人,婚礼是隆重的。和他们相比,我们三十多年前结婚,简直就跟没结差不多。唯一的纪念是去照相馆拍了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,新郎还迟到了,让新娘足足等了二十分钟,到现在还记着那笔账呢!再就是我爸妈到南京去,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,然后又坐火车走了。我们的“新房”,是临时借用的一间废弃的浴室;小小的房间,我俩收拾了几个星期才能住人。墙上有八个生锈的淋浴莲蓬头伸出来,我们的蚊帐就挂在莲蓬头上;我躺在床上,会突发奇想:要是有水从莲蓬头冲出来,那怎么办?现在想起来不无温馨…
结了婚,我俩去青岛和大连度“蜜周”。在青岛,住的是个招待所,男女分房,都是大房间,每间有十几张铺。青岛的海边给我留下了很美的印象,至今记得傍晚在栈桥上吹着风看海的情景。
从青岛到大连,坐的是船,和几个上海年轻人住一间。他们以为我们不懂上海话,乱开玩笑;其实我能听懂80%以上;感觉好像在“秘密监听”上海人,哈哈!
新郎晕船,大连那个出海鲜的地方,他却闻到鱼腥味儿就要吐。所以我这个爱吃海鲜的也只好忍住不到饭店去了。看到店里有鱿鱼干,买了解馋,也顾不上“同甘共苦”,一个人独吞了。我们住在我叔叔家,叔叔家那时很小,他和婶婶把房间让给我们,自己挤到外间和孩子们睡,让我们很不过意;可他坚持不让我们住旅馆。
那时的大连,可玩的也就是海边。沙滩很好,但是游泳换衣的地方不多。倒是旅顺港比较有看头,有个表弟在那里当海军,陪我们转了一圈,连带着缅怀邓世昌邓大人。
我当年没有看错,咱家那口子确实是个好好先生。他十几岁时在工厂当学徒,厂里整“五.一六”,关了几个“反革命分子”,派徒工们去看守。有天夜里他值班,听到一间房里有动静,过去一看,是一个人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自杀。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,冲过去把那人抱住,没让他死成。“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”;我总说他将来一定会进天堂。
虽然是“好好先生”,他却没学会西方人的“浪漫”,完全是中式的“稳重”,连带着我也只好“稳重”了。所以,在这N周年的纪念日,咱俩随便找了个家门口的餐馆,他点了爱吃的牛排,我点了喜欢的大马哈鱼,两公婆一顿饱餐,大快朵颐。我的水杯碰了他的水杯,“Congratulations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