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育视点:“以我的荣誉起誓…”



前几天看到一段美国新闻,说哈佛大学有125名学生涉嫌考试作弊,正在接受校方的调查。假如坐实了,那这是哈佛近年来罕见规模的作弊事件。
看了一下细节,这是上学期的一门叫做“政府-议会”的初级课程,一共有279名学生,从大一到毕业班的都有。今年5月的大考是开卷带回家做,可以看笔记、书、查互联网,但是不能和任何人讨论,不能合作,就像在课堂考试一样。可卷子交上来,主课教授发现有很多答案中出现了相同的句子,怀疑学生们“互通了有无”或是抄袭了同样的答案,于是报请校方相关的委员会调查。而这两天又有被调查的学生匿名说,教授的考卷上“不能合作”的定义不清楚,在那之前的小考是可以讨论的,等等。如果学生被证实作弊,那么他们面临的惩罚最轻是初犯的警告,最重则是停学一年。
因为哈佛的名声,这件事很受社会的关注。虽然如今“作弊”丑闻不少,可是哈佛这个学术圣地,社会对它的道义期望值是很高的。要是哈佛学生真的如此作弊,那它的名声大概要落个几丈了。哈佛校方说,迄今考试作弊只是极少数学生的行为,并没有形成风气;学校将和学生加强对话,让他们懂得诚实操守的价值,懂得“没有诚信,就没有学术进步”的重要性。
这事也引起了对“学术荣誉规则”的讨论。有人问,哈佛如果实行“学术荣誉规则”制度,能不能预防这类作弊行为?
英语中的“荣誉(honor)”,和中文的“荣誉”不尽相同。它包含着名誉、信用、尊严、荣耀等内容,可说是做人的立身之本。“学术荣誉规则”(Academic Honor Code),是美国一些高校的学生信守荣誉的自我约束,其中包括考试不作弊的誓言。这个规则最早在1779年于威廉与玛丽学院设立,陆续被美国的很多高校采用。在实行荣誉规则的学校,考试前,学生要在自己的“誓言”上签字,大意是:
“我以我的荣誉起誓,这个试卷的每一道题都是我独立完成的,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帮助。”
在这样的学校,考试时常常无人监考,或者是让学生把试卷带出教室去完成。如今是计算机时代,很多考试是在计算机上做的,“荣誉规则”也同样适用。我这两年在密西根大学工学院进修的课程,都没有教授监考。因为是在职学生,有的教授会要求我们找一个“监考人”,这个人不能是亲戚朋友,但可以是同事、主管,由那个监考人负责掌握时间,考完了他把答卷交给学校;也有的教授让学生在计算机上回答试题,学生自找的“监考人”只要在场就行;甚至有一位教授给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开卷考试,要求独立答题不和人讨论,但是没有任何监考。
我曾经和一位国内的朋友聊起这事,他觉得简直不可置信,因为这中间有太多可以作弊的环节。比方说,假如我和别人讨论了答案,学校怎么会知道?再比如我找个熟人当“监考”,包庇我作弊,那学校又怎么知道?我说学校也许不会知道,但我却不愿意背叛自己,因为我首先要签下“以我的荣誉起誓”的一页。
对于我这样的在职生来说,考得好不好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;考得好并不会升级涨工资;而且只要平均成绩在“良好”以上,公司就会继续付学费。可是对于那些刚进大学的年轻人,他们能不能守得住这信誉的底线,在“撒旦的诱惑”下会不会作弊呢?
前阵子读到资中筠在1997年写的《信誉能否靠良心来保证?》,其中挺详细地介绍了美国部分高校的荣誉规则。她在美国访问期间,曾经向一些高校的管理者作了调查,这“荣誉规则”到底是不是管用?人家的回答是,“荣誉规则”比传统的反作弊方法更有效。猜测其中的原因,也许是人性中“爱惜羽毛”的特点吧。俗话说“人要脸,树要皮”;绝大多数的年轻人,当你把信任郑重地放在他们的肩上时,他们是会挺直腰杆来承受这种信任的。

有人认为,让这些年轻人把考卷带回家做,对他们是太大的作弊诱惑。可是又有人不同意,说他们一旦就业,在工作中会有更大的利害、更强的诱惑;假如在学校都经不起考验,毕业以后又怎么能担保不作更大的假、以致犯罪呢?
报上说哈佛大学正在考虑实行“荣誉规则”制度,让学生们为自己的荣誉负责。即便如此,是不是能有效地击退作弊行为,也还是个未知数。学校是社会的缩影,对于哈佛这样全球招生的学校来说,其学生也是受国际上的风气影响的。
联想到二十几年前,我在念博士学位,同时也在教一门“工程数学”课。班上有个非洲某国来的学生,对数学可说是一窍不通,不知道他平时的作业是怎么完成的。大考时,他中途退场,根本没交卷子;可过了一天,他把答卷隔着门扔进了我的微型工作室,说是交卷。这当然不能算他的成绩,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“F”,不及格。他来找我理论,我那时年轻气盛,一点也不让步。结果他告到系主任那里。系主任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,问了我详情,建议我把F改成D,让他勉强及格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个学生在他的祖国是个皇家子弟,到美国来上学只是为了镀个金,然后回去继续做他的皇亲国戚。系主任的“让步”,是因为怕我吃亏遭他的“暗算”,是保护我安全的意思。
人是受利益驱动的。假如守信的损失超过了收益,难免会选择不守信。在一个信誉不值钱的地方,不同流合污是要非凡的勇气和良心的。但愿我们不要走到那一步。阿门!

桂林游:灵渠古韵



从桂林出发,若沿着漓江向北几十里,就到了兴安县。兴安有条大名鼎鼎的古运河灵渠,又叫“秦国渠”。去桂林前,父亲再三推荐我去灵渠看看。
在我的印象中,四川成都附近的都江堰是中国最牛的古代水利枢纽工程。我去过两次,每次都对古人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。灵渠的修建比都江堰只晚了十几年,从年代上来说几乎是兄弟俩;我想它们在技术上也一定大同小异。直到看过灵渠,才知道它也很牛呢!
先来“戏说”灵渠:
公元前两百多年,秦始皇要把岭南的地盘打下来,却苦于大军的粮草运不过去。那时候搞运输,不是车就是船;在山多的地区,“山不转水转”,水运就成了唯一实际的方法了。不过,秦军找来找去,北方的长江水系和南方的珠江水系却没有一个交汇的地方,无法通航。这难题好几年都解决不了,耽误了战事。
秦始皇想来想去,既然这水自己不肯相通,那就只好人工开凿运河了。在哪里开呢?他手下的“工程师”勘测下来,发现湘江和珠江的上游靠得最近的地方在兴安附近,两江相距三十多里,就在这儿啦!
不过,兴安这地方的地形很复杂,高低不平。它的中段是一块低地,叫做湘桂走廊。它的东南面,南高北低,水向北流;可到了它的西北面,又反了过来,北高南低,水向南流;像个马鞍。要在这儿把湘江向北流的水通过运河分流到漓江向南,可得要有相当精准的测量和巧妙的设计。
这就是灵渠了不起的地方了。它既实现了分流,又开通了去漓江的运河,把两大水系连接在一起,解决了水运的难题。灵渠有一块刻着“湘漓分派”的大石碑,可说是对灵渠功能的最好总结。假如从湖南的洞庭湖出发,逆水沿湘江行船到灵渠,过船闸再顺水而下,就能到桂林了。有了这条水路,秦始皇终于打下了岭南的江山;假如当年没有修灵渠,中国今天的版图很可能就不一样,阳朔山水不定是哪国的了,呵呵!

(本图转自互联网)
 
据说南渠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运河,咱不知是真是假;不过在中国最古老,大概没说错。在那个时候能把灵渠修成这样,真是够天才的。和都江堰类似,灵渠有一个“铧嘴”,像箭头一样伸进湘江上游的海阳河,把水流一分为二;其中70%流向北渠最终汇入湘江,另外30%经过南渠流进漓江。分开的水流经过大小两个“滚水坝”入渠,叫做“大、小泄水天平”。 南渠北渠都是人工开凿的;南渠很长而且有一段要开山修建,在没有炸药的古代,是非常艰难的工程。

(本图转自互联网)

灵渠模型(本图转自互联网)
 
和都江堰的规模相比,灵渠是个小弟弟。它们的主要功能也不同:都江堰是为了灌溉农田,灵渠是为了沟通水运;都江堰地形平坦,灵渠的地势却很复杂;综合来看,当年修灵渠的挑战绝不亚于都江堰。据说秦始皇斩了两个“总工程师”,到第三个才成功,可见灵渠的来之不易。两千多年来,灵渠给漓江带来源源不断的清流,养育了两岸的生灵,沟通了南北的运输。每逢大水,灵渠通过众多的水闸把多余的水排进湘江,让水灾远离兴安。经过两千多年的考验,灵渠至今完好无损,当年肯定是当作千秋大业来修建的。相比之下,许多现代的工程能不能活那么久,就很难说啦!
灵渠的设计和建造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。我在网上找到这篇文章,讲得相当详细;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考:http://www.lingqu8.com/Seven.asp?typid=166

游览灵渠,是件轻松愉快的事。坐汽车从桂林出发,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灵渠景区的大门。



这是“小天平”石坝,坝的另一头是铧嘴,水向右,流入南渠:



“南陡”是灵渠上的船闸之一。过往船只当然不能从坝上过,得经过船闸。那时候的闸是用石头做的,叫做“陡”:



游客乘着小船游渠。导游姑娘也有古筝的训练,边弹琴边讲解。两首古曲以后,有客人点“小小竹排”,倒也好听。


 




水从“小天平”坝上漫过,虽然不深,却有点急。加上石头上的青苔水藻滑溜溜,涉水还是要小心。对岸是铧嘴,小儿子从这里走过去。我当然也忍不住,去踩了一段两千多年前放进去的石头堤坝。水很清很凉很舒服:




从小天平滚水坝下来的水,从这里回到湘江故道:



靠近景区的入口,有一个“四贤祠”,里面除了供奉四个对灵渠的修建和维护有大功的人物塑像,还有一些文物,值得一看。灵渠曾是水运的要道,古代朝廷在兴安设了屯盐码头,南往北运的食盐要在这里换船、验秤,有称必有秤砣,官砣用来收购官盐。“四贤祠”里的出土的巨大的石秤砣,就是那个时代的见证。有趣的是,这个秤砣上标示的重量比它的实际重量少得多,相差30%以上。可见贪官拿“回扣”古已有之,呵呵!

灵渠附近出土的古代官砣

   

在四贤祠的院子里,有一棵七百多岁的古树。它的根部卡着一块乾隆12年的古碑,叫“古树吞碑”。这件怪事如今还在继续,每三年这树会把石碑“吃”进去一公分。几百年以后,或许这石碑就拜拜啦!



灵渠附近出土的,还有埋在水下N年不烂的“阴沉木”。这一块的形状像龙,人称“华夏图腾”,不过咱不清楚华夏的汉族是不是有图腾的传统:



沿着运河,有一条保存下来的“水街”,是当地人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。这里的建筑有徽式民居的风格,因为古代从徽州来的移民,带来了他们家乡的文化风俗。

精致的砖雕,刻的是兴安的人物故事,加上民间传说、神话元素。可惜太新了,是现代人的作品



从前的雕花窗,如今成了宝贝:


 
“圣旨”是一定要保留的,呵呵



假如您有时间,不妨在景区的农家餐馆用饭。鱼虾很新鲜呢!



离开桂林以后,有朋友告诉我,二次大战中美国援助中国的空军“飞虎队”的博物馆就在兴安,可惜我们在那儿的时候不知道,失之交臂了。




注:这两条河隔得相当远,总落差只有4米,在灵渠附近水的落差只有1米不到,没有一定精度的水平测量技术,还真不容易设计得如此巧妙。这选址选得太有学问了! 

我因此好奇那时候的水准仪是啥样的。谷歌了一番,居然找到了精彩的介绍:“据近人调查研究,已发现秦代的水准方位仪实物,在灵渠分水塘大、小天平的交会处,伫立着一个外形酷似竖立石辘的东西,认定它是一件水准方位仪,为 当初修筑大小天平的时候(约公元前219年)所使用的工程测量控制仪器。这应是我国目前发现的年代最早的一台工程用水准方位仪。...(详见: http://economy.guoxue.com/?p=1986

教育视点:谁是“教育者”?



图转自http://www.sxcm.net/pd/edu/


说起“教育者”,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老师,孩子的教育是学校的事。
确实,老师是当仁不让的教育者。从幼儿园到大学,老师教的不单是知识,而且是做人的道理。拿我自己来说,有幸在各个阶段都遇到了优秀的老师。尽管他们教我的知识已经忘了很多,但他们的勤学敬业深深地影响了我,成为我的一部分。有良师的教导,是人生一大幸事!
不过,对孩子们来说,爸爸妈妈才是最早的教育者。家长的一言一行,给下一代建立了行为的规范,竖起了好的和不好的样板。这方面的例子有无数;朋友们自己可能已经深有体会了。
孔子说,“三人行,必有我师”。按这个说法,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是教育者,尽管他们也许没有意识到。
我觉得非洲人的一句谚语更有智慧:“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”。意思是:养育好一个孩子,需要整个村庄的参与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们每个人都是教育者;只要我们没有离群索居,就在无形中影响着周围的人,包括孩子们。
比如,作家是教育者。从小到大,我们读过多少书;中国、外国的名著,报刊杂志的文章,如今还有博文、微博,各种人生哲理、知识资讯都浓缩在文字和数字里,向我们传播着观念,塑造着我们的人生。一本书,或许会影响一代人
文艺工作者是教育者。电影、歌曲、图像,可以教人以高尚和美好,也可以教人低俗和丑陋。《泰坦尼号》的插曲感动过多少人的心,而美国最近一个持枪杀人的罪犯,据说最爱听煽动种族歧视的歌。
施善者是教育者。捐款、做义工的人,不只是贡献了自己的金钱和时间,更是为受到他们馈赠的人诠释了什么是善良和回报,教给他们什么是大爱无疆。
医生是教育者。“医者仁心”;乐于救死扶伤的人,以自己的敬业宣示着生命的价值,传播着人道主义的精神。
科学家是教育者。他们对待科学的一丝不苟,启迪着人们去怀疑权威,追求真理。如今,人类已经登月、探索火星;希望这些走向太空的伟大创举,能激励更多的年轻人去学习科学,推广文明。
政府官员是教育者。他们的言行,为社会公德的高低立下了标杆。“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”,“上行下效”,“上梁不正下梁歪”,说得何等精辟!有小孩子以“将来做贪官”为理想,政府官员的教育作用可见一斑。而且,“身教重于言教”;官员们的行动,比他们的言论更有说服力。


我念研究生时的导师,是个美籍华人,他儿子小时候喜欢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吮。有一年他去中国讲学,带着孩子在上海的街上走,迎面过来一个老太太,看到他儿子在吮手指,伸手一巴掌拍过去,教训孩子不要吮手指;他儿子从那以后就改了这个毛病。我导师讲起这段故事很好笑,他是感谢那“多管闲事”的老太太的。当然,我不是说大家都应该用这种方式去教育别人,方式和场合都是有讲究的。不过,那位老太太的热心确实可嘉。
教育后代是全社会的事,谁也不能说这件事和自己无关。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之中,我们的子女,会和别人的子女为伍。我们希望下一代中有优秀的政治家、思想家、科学家,更有优秀的公民;这样我们自己的孩子才会有好的生活环境。关心下一代的教育,这不是“闲事”;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教好下一代,这也不是“好为人师”。

让我们不要忘记,“养育好一个孩子,需要整个村庄的参与”;而这“村庄”,包括了我和你